散文生活说

发型闲话

2016-07-23  本文已影响208人  陈厂长

聪明与发型不可兼得,自从发际线一高,在我的人世间里,理发师再无高下之分。那些所谓连锁发艺机构,流行前线,国际名师,就算门店装修的再高冷,理发师的手法再精绝,在我看来也与路边摊无异。发型有时就像一块遮羞的头巾,尽管不是真正的羞,多少有些自欺欺人。比如,大脸的留中分,留长了分别遮住两侧胖嘟嘟的脸颊;发际线高如笔者的,想方设法隐藏秃额的真相。啊,啊...这个话真不中听。

但前一阵子我去理发,交代理发师要怎么给我理之后,理发师一边理,一边问我说:“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我问他:“怎么样呢?”他说发际线高的人就越应该理得短一些,留长了反而愈加暴露无遗,就算你捋好了,风一吹还是散了。他接着说,你可能有所不知,天庭饱满是贵寿之相,其实你这样的发际线也是好的,虽然显得有些少年老成,但有利于工作地位的提升。人嘛在一处失意,也许换一处便是得意。我心想,好你一个理发师啊,不只会理头发,还会治人心。可是都说顾客是上帝,他竟然当面说你秃额了,看来这个上帝是真颓了!

其实,我在少年岁月里也追求过发型,那个时候我毛发浓密,柔顺乌润,甚至没有头油。若是被雨打风吹乱,只需潇洒一甩,复旧如初。这样一想,不禁又悲从中来。

我们那时追求发型的套路基本就是跟着潮流走,比如,韩日世界杯的时候,剃贝克汉姆的莫西干头,当时买摩丝膏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就用米汤代替来塑型;偶像剧热播的时候就学着把两鬓留得像戏台上的花旦那么长。除去电视机,这些潮流的风向标来自我们镇上那档较为著名的炸海蛎饼摊子的隔壁那家炫酷的理发店。店里的理发师青春年少,与乡下提着个旅游包走村串户给人剃头的糟老头大有径庭。他面容清瘦,五官精致,身着色彩斑斓的衬衫、搭配千疮百孔的牛仔裤,右手臂上有一处黛绿色的“忍”字纹身。他时而是清新短发,时而是寸板头,时而又蓄起倾斜的长发。短发时他给自己的头发打上的摩丝膏,触手坚硬,看上去像一头非常精神的刺猬;长发时,不经意间,就将发梢遮在眼前,像一匹温驯的良驹。他是谜一样的男子。

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在工作间隙,手里会夹着一支沉香牌香烟,蹲在店门口,若有所失的盯着人来人往的街市。他给我们设计改造了各式各样的发型,而且价格实惠,我觉得他像一个艺术家。艺术家告诉我们,不管用的是潘婷还是海飞丝,只要每天洗头发,就能一天一天不断地增强自信心,自信是成功的基石,但是要记住中间一定不能间断。我回去每日照做,果不其然!连走路都像是带着一阵风。而那些终日埋头苦读的同学,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人生奥秘。为此,我从数月用消一瓶洗发露的频率调整为半月一瓶,我的父母以为我早恋了,郑重地找我做了政治课。他们重复说着,你还在人生的米字路口,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我说,学习固然重要,但有一样是学习学不来的,那就是自信心,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自信是成功的基石。他们在沉默良久之后表示同意我的说法。

与我一同去做莫西干头造型的同班同学,他有韦小宝的机灵与幽默,成绩又好,是女生们心中若干年后的择偶标准。他由于花在镜子前的时间过多,在一次期中考试之后,被他的父母勒令剪成平头,因为他的成绩在年段里下滑五个名次,掉出十名以外。尽管他与父母大打出手,但他分明对追求发型的立场是不够坚定的。他自然没有我的深刻,不然怎么那么容易就让人剪成平头了呢?后来,越来越多的学生发型新奇,最酷的是一个同学搞了八神庵的发型。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发型!

韦小宝同学的父亲是我们当地的父母官,他找到我们校长,说有必要整顿整顿校风了。校长一声令下,男生剃成平头,女生长不过披肩,否则永不能再踏入学校半步!校长在国旗下郑重地宣布,底下一片哗然。这成了一场无妄之灾,令人无比痛心。冲动的学生给校长写匿名信,又是哀求又是辱骂,都石沉大海,甚至给他的摩托车轮子上摁图钉。又不断传出个性男生与门卫、老师斗智斗勇的消息,现在想来,那些为追求个性发型的事迹也是可歌可泣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过头了反而成了一种病态。最近我读了清代吴炽昌的《客窗闲话》,里面有某广文一节,说的是一个教书先生须发皆白,年纪大又贪得无厌,因为新上任的学使不喜欢白胡子的教书(学使相当于今天教育部门的长官)。这个教书先生遍求乌药,又不肯付钱,派遣学生代为寻觅。有个学生给他献药,说,我有个亲戚在东粤做官,有上好的乌须药,叫透骨丹。染一次是红色,染多次后就黑得有如明漆,富有光泽,有钱也买不到。我感受您师恩浩荡,不然把它敬奉给您吧?教书先生开心极了,欣然接受。他拿回去如法炮制,一染而红,再染而绛,三染而紫赤色,愈洗愈鲜红,跟道院中供奉的火神祝融神像似的,看到他的人不禁大笑。他要找这个学生问说怎么回事,却再也找不着他了。等到他退休以后,这个学生才告诉别人说,这个药是用乌龟尿熬紫草而成的,就是个染毛的办法,怎么可能改变颜色呢?原来这个学生怨愤他贪得无厌,故意给他整蛊的,后来这个教书先生呢,终其一生都是红毛。

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除去遁入空门的僧尼以外,断发毁发便是天大的不孝。我看了这个故事就觉得这个衰包广文,也真是个可怜虫。红毛红须,在那个以孝治天下的的年月里,简直就是笑话,倒不如真的遁入空门算了。不过,这倒说明染发并非今人的专利,自古以来便有人为之,只是为的是显年轻染黑发,倒不是今天红男绿女们染的黄头发。

发型到了今天全凭个人好恶随意改之,没有过去那般纠结了。就像动物世界里雄性为求偶雌性,振翅、高歌或跳舞,究其根本无非也就是为了吸引眼球,多一点好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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