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专题短篇小说故事

彼岸花开

2022-05-26  本文已影响0人  醉卧海疆

再次见面,徐梦瑶成了嫂子。

张定国体会到了切肤之痛,悔恨的毒药烧灼全身,甚至连汗毛都变得漆黑如墨。耳鬓私语仿若昨日,却隔了万山千水。

山水两重,彼此的距离是伦理的沟壑,超越了生死。张定国的灵魂和身体都变得虚幻了,仿佛看到奈何桥彼岸花朝朝暮暮,花开花落。遥不可及,如梦境与真实的巨大鸿沟。徐梦瑶那张清晰又模糊的脸庞,似真似幻。

徐梦瑶嫁到张家半个月后,张定国才紧赶慢赶回到了家。可惜为时已晚,大哥娶了徐梦瑶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张定国和徐梦瑶的相遇,充满了传奇色彩。徐梦瑶跟着父亲走山货,遭了土匪。父女二人被掠上了山。土匪还没来及享用姿容绝佳的俘虏,张定国就带着人把土匪窝剿了。

张定国是国民革命军的侦查连长。带人在这片区域搜索巡逻,手下士兵却被土匪洗劫了。他带着人马杀了过来。机缘巧合,救下了徐梦瑶父女。

风尘仆仆也难掩徐梦瑶的倾国之姿,张定国心灵活跃起来,好像尝到了琼浆玉露,身心都融入了这方天地。鸟鸣虫语似乎变得清晰了,在嬉闹,在欢语,一派祥和喜庆。

落难的徐梦瑶感念张定国救命之恩。于是,两人定了终生。

张定国任务在身,承诺任务完成就去提亲。

谁想,任务艰难,耽搁了数月,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告了假匆匆赶回时,一切都太迟了。

这事儿说来十分凑巧。大哥到城里办事情,碰见了徐梦瑶,惊为天人。于是,动了心思。大哥和县长关系匪浅,使了些手段,威逼利诱,徐父只好委曲求全了。

徐梦瑶纵有万般不愿,也只有答应了。老父以死相逼。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她能抗衡的。

婚礼浓重而浩大,十里八乡都来了。张家是本地望族,很有影响力。流水席连开了三天,前来祝贺的宾朋乡党敞开了肚皮吃。场面宏大,开了本县之先河。

徐梦瑶如乱世浮萍,深埋心中思念,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张定国赶回家,径直进了上屋,开门见山说了要娶亲。张太爷高兴坏了,连忙问哪家姑娘。

张定国说了徐梦瑶及她家地址,老太爷以为听错了,又听了一遍,确认没听错。

“造孽啊,”老太爷哀叹道。

张定国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了,满脑子都是徐梦瑶嫁入张家的画面。老太爷要他把这事儿烂肚里,别做有辱家风的事。

“凭什么啊,我们先认识的,”张定国顶了嘴,这是很少见的。太爷的话是宗族最高决议,容不得反驳。

“就凭她是你嫂子了,”老太爷怒道。

张定国沉默了。这个理由无可辩驳,就如同千百年来压在人们身上的伦理枷锁。

老太爷最终下了定论,此事到此为止。张定国表面上不敢违背了,心里转动着主意。

回到屋里,心中苦闷无处宣泄,张定国坐在桌前,拿出手枪,来回把玩。冷硬的流线,冰冷的触感,给人不详的预感。这是德国公司制造的勃朗宁手枪,小巧而快速。十二发子弹,打在身上会发出碰碰的响声,清脆悦耳。

张定国叫来丫鬟,问了大哥那边的情况,了解到三天后,要出远门,去县城收账。

于是,张定国蛰伏了下来,如同每次执行军事任务一般,耐心而冷静的等候。他好像蹲在暗处的猫,目光幽深而狠辣,想当面问问徐梦瑶为何要背信弃义。

确定大哥出发了,挨到天黑,张定国才翻出小院,小心翼翼顺着墙根走了一段,碰到了丫鬟翠玉。见到主家少爷,小妮子显得很慌。

张定国起了疑心,挡住了她,问道,“为何慌张?”

“没……没什么,”翠玉说道。

张定国也不说话,把玩着冰冷的手枪,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翠玉吓得跪在了地上,结巴道,“饶……饶命。是……是大少……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怎么了?”张定国紧张起来。

“呜呜……”张定国狰狞的面孔,吓坏了翠玉,除了哭,啥也说不出来了。

张定国撇下翠玉,赶到大哥院外,听到了女子惨叫。情急之下,撞开了院门,枪上膛,冲了进去。

进了院子,张定国才看清楚,大哥正在抽打徐梦瑶。

张定安早上去了县城,却发现忘了带印章,只好回来取,撞见了徐梦瑶在藏东西。就发生了眼前一幕。

“二弟,这是作甚?”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张定安惊疑道。

张定国赶忙收了枪,说道,“听见响动,以为出事了。”

徐梦瑶此时浑身颤栗,带血的鞭痕触目惊心,散乱的头发也遮不住梨花带雨的绝世容颜。眼里的神色复杂莫名,绝望,担心,悔恨,欣喜样样都有。

张定国无法将眼前遍体鳞伤的嫂子同数月前,那位温婉可人的俏佳人重叠在一起。血腥味冲击着大脑,怒气瞬间升腾起来。

“二弟,既然你来了,帮忙评评理,这贱货背着老子偷人,翻天了,”张定安气呼呼道。

于是,拿出了徐梦瑶写的诗,字迹娟秀:

彼岸花开开彼岸,

花开叶落永不见。

因果注定一生死,

三生石上前生缘。

张定国仿佛看到了猩红如血的花儿在奈何桥花开花谢,永无尽头。佳人在冥河北岸,落下纸笺,黯然泣泪。

徐梦瑶知道情郎成了小叔子,写下的绝笔,不小心被大哥发现了。

“一首诗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张定国说道。

张定安打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举起鞭子又打了几下,徐梦瑶疼的大叫,哀求道,“别……别打了。以后不敢写了。”

张定国在地狱走了一圈,浑身冰凉,比上次受了枪伤,还让他痛苦。恋人的每声惨叫,都如银线虫,钻进了每个细胞深处,疯狂啃噬。什么伦理纲常,什么道德约束,他都被抛到了脑后,双目通红,突然抢了鞭子。

“让开,教训媳妇,你也管,未免太宽了,”张定安正气头上,鞭子被夺,勃然大怒。

张定国也来了脾气,蛮劲儿上来,把鞭子远远的扔了出去。他用行动表面,这事管定了。徐梦瑶眼中多了些神采,随即又暗淡下去。

“再打一下,别怪我的枪不长眼睛,”张定国威胁道。

兄弟阋墙,很快闹到了老太爷那里。家门不幸,老太爷把两个儿子叫来,厉声呵斥。拿出家法,由大哥执行。太爷老了,打不动了。

张定国默默脱下衣服,露出线条流畅的后背,趴长条凳子上。张定安丝毫没手软,他已知道媳妇惦记的男人是谁了,马鞭很有节奏的抽击。

张定国咬着牙,一声未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双方都把对方恨上了。这种恨,刻骨铭心。

“把那丧德败俗的贱人也拉来一并打了,”老太爷余怒未消,大声道。

“不,”张定国嘶吼道。

老太爷哪里肯听,见儿子如此,更坚定了处置儿媳的决心。

徐梦瑶被拽了过来,依葫芦画瓢挨了一顿打。张定国越叫的凶,大哥打得越狠。

徐梦瑶奄奄一息,被拖了回去。张定国失魂落魄,全身力气好像被抽干了。

张定国伤得很重,加上郁结难平,半个月才开始结痂,麻痒难耐。比起身上的伤,徐梦瑶更让他担忧。大哥睚眦必报,小心眼得很,怕回队伍了,她又要倒霉。趁大哥不在时,找到徐梦瑶,要带她私奔。

徐梦瑶拒绝了,眼角流下热泪。娇躯颤抖,仿佛受不住半点风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认命了。

“以后别来了,我是你嫂子,”徐梦瑶道。

“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张定国说道。

徐梦瑶有她的担忧,父母亲族,她逃了,其他人咋办。无论张定国怎么说,徐梦瑶就是不答应。

徐梦瑶扭动伤势未愈的身子,转过身,闭眼装睡。

张定国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有力气使不出来。他想用大枪大炮,轰碎这该死的世道。然而,他没办法发作。一边是恋人,一边是孝道,他能怎么办啊,只能无奈叹气。

前方战事紧急,张定国不得已奔赴前线。等他再次回来时,徐梦瑶遍体鳞伤,虚弱无力。大哥几乎每天打她一顿,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了徐梦瑶身上。

张定国怒了,拿着枪逼大哥写休书。张定安也来了脾气,冷笑道,“开枪啊,不然老子打死那个贱人。”

张定国浑身颤抖,朝天开了几枪。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终究没办法下手,杀兄的事根本做不出来。他好像进了一个怪圈,无论走向哪儿都是错误的。

这时,翠玉慌张跑来,嚷道,“不……不好了,大少奶奶死了。”

张定国兄弟俩赶过去,徐梦瑶身体已经僵硬,遗书散落边上。

一切方休,来生见。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走啊,”张定国受不了打击,跟着吞弹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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