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少 第七章 记忆中的微笑
台灯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下的时候，司耀没来由地咳嗽了一声。
时针已经指在了数字“3”上，整幢宿舍楼都静悄悄的，显示器屏幕的光映得司耀的脸有点惨白，他突然接着刚刚那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停下来后，又是突如其来的安静。过了许久，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嘶嘶，嘶嘶……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纸片被风刮得在地上拖吧……司耀皱了皱眉头暗自想着，赶紧将注意力转回到电脑屏幕前——他一直有轻微的咽炎，秋冬之时熬夜免不了一直咳嗽。
司耀并不是个喜欢熬夜的人，但是很不幸，他报名的TU社和另一个社团在考核中都加入了代码的环节，以至于别的社团都招新完成了，司耀还在苦逼地写代码；而且好巧不巧，二者的考核期刚好撞到了一起。
早上八点是TU社的展示与面试，司耀决定熬夜改好代码中的bug——虽然为了前一天的那场面试，他晚上同样没有好好睡觉。
“没有通过宵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司耀如是安慰自己，“再过一小时，改完这个Bug就睡。”
一小时后……
“再过一小时，改完这个Bug就睡。”
又是一小时……
司耀：“……”
司耀：“我还是先睡一个小时吧。”
司耀终究是带着那个没有解决的Bug出发了。不过由于睡眠不足，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当中他的头脑都不甚清醒，再加上过度紧张，以至于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几乎完全忘了面试的具体内容——除了两位数的面试官挤在狭小的、昏暗的地下室里，用一种打量动物园里动物的眼神一般看着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应该是正常面试的心理感受。不过TU社的面试氛围实在太过诡异了，这给司耀带来了严重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对面就会弹掉烟灰、吐出一口白雾（虽然并没有抽烟），然后轻轻地笑一下：“货都带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神奇的细节——
那是在前往面试地点的时候，他碰巧和一个女生迎面走过。
女生穿着和男生一样的短裤和半袖，连头发都是很利落的短发。虽然整个人都很瘦小，但是却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娇小可爱的感觉，如果真要说的话，那种感觉就是——干练。
司耀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对方应该和他参与的是同一个面试，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真正见过栗秋。
不过很久以后，当他知道因为自己和栗秋离得太近，对方发挥太出色，两相对比，自己差点被踢掉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想掐死对方的冲动。
然后，司耀的记忆便成了一个个凌乱的断片……
仿佛在火焰中扭曲一般，那无比重要的一天好像已经在酷暑中融成了一团，只是隐隐地记得，自己因为宿舍太热跑去了有空调的图书馆睡觉……而那些若有若无、却让他莫名地感觉头疼的轻语，和零碎的、翻动书页的声音，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应该是一个冗长的梦境吧……但是，司耀在昏昏沉沉中却感到有人走进了自己，似乎在自己的桌子上放下了什么，几乎出自本能的，司耀睁开了眼睛。
那是很久之后，仍然深深烙印在司耀记忆深处的场景。夕阳的余晖，从图书馆宽大落地窗投射进来，将少女的身体染上了一层橙色的光晕，像极了某个老电影里的女主角，鬓角的几缕碎发在柔光的晕染下，若有若无。而少女的嘴角，挂着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
“艾……小……雨？”司耀有些迷迷糊糊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突然一个激灵。天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脑袋里为什么会得到了“艾小雨是从外面来的不久”的结论并开始分析，大概是因为他看到女孩子鼻尖上的汗珠，和被汗浸湿、部分地贴在了身体上的黑色连衣裙——然后回想起刚刚自己的行为，他的脸突然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大概是外面的夕阳太过炽热了吧。
“吵醒你了？”艾小雨的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错愕，她指了指刚刚放下的纸张，“东西掉了，我帮你捡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拧巴了半天，女孩才又憋出一句：“那个，谢了。”
这一句话说得司耀有些没头没脑的，好像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吧，怎么看应该说感谢的都是自己啊，然后他就看到了艾小雨捡起来的那张纸，突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是几天前他们偶遇时艾小雨询问他的几个问题，而在纸张上工整地写下了解题步骤。
“也没什么啦，刚刚面试完才写完。其实本来，早就应该给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纸张递给女孩，“不过这几天一直都在熬夜写代码，刚刚本来想发给你来着，太困了。”
“哦哦哦，谢谢，那我拿去看了。”
回应她的是，是无声的点头，一切又都归于静默。
在最后的最后，要回自己座位的艾小雨转头看了一眼，也许真的是司耀所说的那样吧，“太困了”的男孩子再次倒在了夕阳的余晖中。不修边幅的工科男的睡眠姿势自然也是谈不上多雅观的，只是对进入大学以后，和周围人交集甚少的艾小雨来说，她仍然觉得，对方所在的场景，安静的像是一幅静物画。
而这一切，都像那天的夕阳一样，有些梦幻，又有一点点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