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拾荒人

暮秋拾荒人

【重逢凄美】

  “破烂儿的卖，破烂儿的卖——有没破烂儿的卖嘞——”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想做一位暮秋的拾荒者。

  我可以拒绝所有的新鲜思潮和社会激流，偏偏趋向于迂腐，去拾掇那些陈旧的东西。待我归去，孟婆的汤掺了水，于是我便做那看破红尘的荒唐人。

  暮秋的的阳总不似夏那么高。太阳出来时，我拾掇金色的阳光。黄昏降临时，捡着地上日晕的残渣。慢慢的装束进，我的箩筐。之后，于某个夜晚昏暗的角落贩卖，那奄奄的温暖。

【破車黄昏】

  没有钱，没有人过问，我每天骑着破烂车子，用破锣嗓子吆喝。

  我身上散发着老人味，常然慢悠悠地骑在拥堵的都市的街道上，人们匆匆地。

  我好似不孤独，我早晨和太阳一起起床，夜晚和星月一同睡觉。太阳升的时候我便从床上起来，捡拾街道上的漂流瓶，收集凌弃的塑料袋。每每日落，我便准时的卧在床上惬梦。

  我吃汗水换来的冷炙，睡在一间郊区的陋室。但这里已是世外桃源。

  我不开车不喝酒不吸烟，我既自在且单纯又安然。

【缠裹绯色】

  或许人丛会觉得如斯些许潦倒罢，但是我偏偏愈坦荡，因为我过着常人过不到的惺忪日。

  我有许多朋友，每天我都会和门口飞不动的鸟儿对话，它轻轻煽动翅膀，是风制造的假象。走到池塘边，我会和池里有些翻白的鱼儿招手，它们也都把头贴近水面，将绯色的气泡灌入大气。

  听，听听那鱼儿吐露的泡沫，是海的诉音。拍拍老树愈发厚重的皮，听听他躯干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风把梧桐的叶子吹的沙沙地响。

  我的房子漏雨，没钱去修，也无意修。因为我喜欢看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凄美油画，更何况，这画是真的，且就在我家。我喜欢一切简单且残缺的美，淡淡伤感总是让我如醉如寐。

  我吃不起酒肉。喝着道边自助的自来水，凉意沁进喉咙，镶入骨髓，那特别的水，夹杂着黄昏的味道。

  就这样一边在大街上流浪，一边拾荒。

【早生华发】

  人生如戏，早生华发罢……

  青年男女在马路中央吵架、街头恶棍卖醉耍疯、中年嫠妇拎着一堆东西坐在台阶上哭泣。

  倦了，便回去。

  晚上的时候，月色入户，我蜷缩在硬板床上。暮秋的榻上，自己那盖了十年的被子还是那么暖，流浪的狗守在我的床边，听我讲今天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再别闀梦】

  把破碎的水滴冲撞成的声音当做钢琴来安魂，都市的灯火永远是明灭不绝。其实我的心本是残缺，才愈发爱上那自然界的各式各样的残缺。

  我来到昏暗秋暝，思念前世书里传来杜子美的悲秋哀猿，以及，朝思暮想的枯枝萎叶。

  在结束一天的拾荒的时候，我又静卧，任漫夜嚼碎身躯。残缺的美是无可取代的，我愿作暮秋拾荒人，在土里种一颗被人遗弃的流泪的眼睛，抑或是作梵高的左耳。

  我愿拾掇，拾掇失意人遗弃的生命，重新种在土里，每天为它施肥浇水，除草。

  我愿做暮秋拾荒人。拾掇人间繁华落尽的飘絮，拾掇人们欢声笑语的回声，拾掇花叶生生两不见的茫然，和相恋相惜永相失的怅。

【秋光老了】

  我身无分文。我只捡拾着被遗弃的东西。我仰慕着断臂的女神维纳斯，人生长旅，不断寻找美。

  看着镜子里自己褶皱的肌肤，这种美是永恒，胜过短暂的青春。握着颠簸的车把，那是悠然纯粹的美。甚至，弯腰、屈膝捡东西时，佝偻的曲线如此自然。熟透了的果子腐烂，掉落在泥泞里，滋养浓荫，那是纯天然的落腐，是纯土壤的生机。同时，我偏爱暮秋慷慨凄苦的雨，那是清脆的春、潇洒的夏、唯美的冬不具有的深情。

  春发。在我眸子渐渐被泪湿润时，土里萌生出一片嫩绿的芽。我蓦然忆起那个暮秋时节。

  我梦，梦里写着，去日残缺、遗憾做种子，今春有希望、追求，和美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