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成深海》

《缄默成深海》

只要你在那里，我不必探测便可以感知。也许我们终将离开或者遗忘，你还在，便是生命从头至尾的恩赐。即便生活终于只变成感觉。没有任何复杂激烈的情节。我始终相信生命有平实愉悦的境地，或许那仅仅是一瞬间就确定的事情。比如你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遇到她或者拥抱她。即便那是你们仅有的一次拥抱。你知道她此刻在你身边，你感到愉悦。并且感激生活的真实和美好。没有任何掩藏与怀疑。

我在某个夜晚从梦中醒过来，决定再次回忆我们之间让我难以启齿的事，终于崩溃。我知人总要死亡，像一道疾光总要劈倒几个有深重感情的身边人。可能我总在放弃别人，无法去为他人付出巨大代价，但我从未想过放弃你。如果生活总要带给人灾难，要来毁灭人在生活中不断重塑的希望，我想你和我都是在绵密的沼泽中溺过水的人，一不小心就要死于窒息。只是时间这样迅疾地过去，你也是同样倦了吧，我亲爱的人。

那天我在微雨袭面的傍晚时分见到你，你在浓雾不散的街头等着我，手里握了一把颜色鲜艳的雨伞，你走了很远的路来接我，见了面也不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走在我前面，只顾走你的路，雨水湿了你半边肩你也不晓得。乡下很凉，路两边大树在暴风雨中被折断很多，雾气很重，秋天已经这样深，你大概也不在乎。我知道你的心中有沉重的事情要承受，让你不得不要走慢一点，去费力把这些身体里的刺一根根亲手拔出来，我帮不到你，便只能站在一旁，争取不要成为你另外的负担，不要再像往常一样让你难过。但我时常觉得生命这样难，我怎么能够故作淡定地转身就可以与他人谈笑风生。

你觉得遗憾吧，那么多人都离去，生活也不能平淡单调地过下去。你曾对我说，一辈子真是太长了。你经历所有的事，都要被你带到坟墓里去。我想我跟你一样，宁愿死都不想再回去那些不眠的夜晚。近来我想尽自己的过去，都在遗憾自己为你做的太少，没有尽力维护你周全。我本该有一颗安宁的心和铮铮的骨，去把生活和心情过的漂亮。那天你看到我那么伤害自己，却好似只恨透了自己。而我，怎么可能会有责备你的心，对于我来说，你永远都是那个饮了一夜风雪，依然在次日清晨披了一身风霜去追赶生活的英雄。

我再次见到你，只看到你的疲惫和浮肿的脸，你在迅速地老去。我想你大概已经面临人生最为绝望的时候，不然不会做那样歇斯底里没有任何退路的事。那天凌晨你在几近崩溃后离家，我在没有行人的路上奔跑着寻你，月色和夜晚的风刚刚好，如果不是我跑的那么急，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夏天的夜。但我们却在经历那样的事，分裂，疾哭，虚脱，崩溃，自虐。我觉得我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了你的失望，遗憾，去面对无法挽回的人，失去的感情和物件，终于都归到了这些始终都要发生的事情上。但你这么多年都在拼尽全力来交待，不知疲倦。如果我有一点方法，就要做尽一切努力保护你，不让你那样绝望和无助，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轰然爆炸，击溃自己的设防。

我时常梦见和你去旅行，或者是我年少时与你在山路上，一路走一路摘路边的野枣，咬一口就酸的跳起脚。或者是在长途的旅途中，我们在风景很好的路边拍照，我心里是开心的。你与我从来不亲近，我也曾经像任何一个任性的青春期女孩，时时让你难过。但我明白，我与生俱来的一切东西，所有好的性格和缺陷，那都来自于你。你有那样的一种悲壮，不惜一切力气去争论和索要一个答案，好像那是你生命中一切力量的来源和偏执的尊严。后来有没有那么短短的一刻，你感到自己真的会死去，把所有不甘和悲痛都可以留给这个无望的世界和生活里了。但对于我来说，早已住了一个深刻的你在身体里，我人生最重要的盼望，总有关于你，与整个世界兵戎相见也不辞。

不灰心不失望要努力，不要辜负好的韶华，善待自己。这是我可以爱自己和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