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300：杜周传（一）
杜周传（一）
酷吏杜周
杜周（？～公元前95年），字长孺，南阳郡杜衍县（今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人。在义纵担任南阳郡守时，杜周是其爪牙，被举荐为廷尉史，侍奉张汤。张汤多次推荐其有能力，杜周逐步升任为御史。朝廷派他审理边境逃亡案件，被判处死刑诛杀的人很多。他奏报的事情合乎汉武帝的意图，总是被提拔重用，与减宣相互接替，担任中丞十多年时间。
杜周做事慎重，表面宽和，内里严酷入骨。减宣担任左内史后，杜周升任廷尉。他效仿张汤，善于伺候汉武帝。凡是汉武帝想要排挤打击的，他都会进行陷害；凡是汉武帝想要释放的，就先给予长期囚禁，以便发现其中的冤情。
有位宾客责备杜周说：“你只替皇帝公正断案，从不遵循五尺法律，专门琢磨皇帝的意旨来断案，法官难道应当这样做吗？”杜周回答说：“三尺法律是怎样产生的呢？以前的君主认为对的就写成了法律，后来的君主认为对的就记载为法令。只要适合时宜就是对的，为什么去效仿古代的法律呢！”
杜周担任廷尉后，汉武帝下诏督办的案件也日益增多。两千石一级的官员被拘捕的新旧相连，总数不少于一百人。郡国官吏和诸侯国中上交给廷尉的案件，每年达到一千多件次。大的案件株连加上要逮捕的证人达到数百人，小的案件也有数十人；远的距离数千里，近的也有数百里的。
这些案件交到长安会审时，官吏要求犯人按照诏令中所说的招供，如果不招认，就会用刑具拷打逼供定罪。所以听说犯案后，大部分人都逃亡隐匿。有的案件时间拖到长达数十年，有的被赦免多次后还被再次揭发，最后大多数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判处死刑。廷尉和中都官奉诏办案逮捕的人多达六、七万，属官所逮捕的又要增加十多万。
杜周中途被免职，后来担任执金吾，负责追捕盗盗，在审理桑弘羊和卫皇后侄子的案件中执法严苛，汉武帝认为他尽力无私，升任他为御史大夫。
杜周在开始担任廷史时，家中财产只有一匹马，连鞍韂都配不齐全。等他身居要职并位列三公后，子孙尊贵为官，家中的资产累计达到上亿。他的儿子们也都严酷残暴，只有小儿子杜延年行事宽厚。
杜延年字幼公，他很熟悉明了法律。汉昭帝刚刚继位，大将军霍光执政，杜延年作为杜周的三公子，具备做官的才能，被增补为军司空令。
公元前83年，益州蛮夷造反，杜延年以校尉的身份率领南阳军士进击益州，返回后封为谏大夫。左将军上官杰父子和盖主、燕王谋划叛乱，当时的代理稻田使者燕仓了解其阴谋后，报告给大司农杨敞。杨敝惶恐不安，称病移居，报告给了杜延年。杜延年马上报告给汉昭帝，上官杰等人被诛杀，杜延年被封为建平侯。
杜延年本来是大将军霍光的手下官吏，因为第一个揭发大奸大恶，具备忠节，于是被提升为太仆、右曹、给事中。霍光执行刑罚严厉，杜延年辅助执法则较为宽松。
在办理燕王谋反案件中，御史大夫桑弘羊的儿子桑迁逃亡，曾留宿在他父亲的原属下侯史吴家中。
桑迁被捕获后遭诛杀，之后遇到天下大赦，侯史吴被放出监狱。廷尉王平和少府徐仁在会审谋反案件时，都认为桑迁受到父亲谋反案件牵连逃跑，侯史吴只是留宿桑迁，这不属于隐藏谋反者，而是隐藏谋反者的跟随者，马上根据赦免法令解除了侯史吴的罪责。后来侍御史在查验案件时，认为桑迁精通经术，明知父亲谋反却不谏争，和谋反者没有区别；侯史吴是原来的三百石官吏，首先隐藏桑迁，不能和普通百姓隐藏谋反者的跟随者等同，所以侯史吴不能赦免。
御史奏报再次对侯史吴治罪，并且弹劾廷尉王平、少府徐仁放纵谋反者。徐仁是丞相车千秋的女婿，所以车千秋也替侯史吴求情。因为担心霍光不听，车千秋立即召集两千石官员、博士在公车府中开会，讨论侯史吴的定罪问题。参与讨论的人知道霍光的意图，所以都坚持定侯史吴为大逆不道罪。
第二天，车千秋上报众人的讨论结果。霍光认为车千秋擅自召集中两千石以下官员开会，属于朝廷内部事务在外表达异议，把王平和徐仁逮捕入狱。
朝廷中的其他人都担心受丞相牵连，只有杜延年上奏与霍光力争。杜延年认为：“官吏定为放纵罪人，这个判决有常法可依，现在改为判决侯史吴为大逆不道，恐怕属于执法过重。丞相平时并没有特定的说情人员，只是喜欢为下面官吏说好话，这是其一贯行为。至于擅自召集中两千石官员开会，也算不上罪过。我杜延年愚昧，认为丞相在位时间很久，辅助先帝用事，不是有大的过错，是不能免职的。何况前番百姓都说现在官吏治狱过于严苛，狱吏执行尤其凶狠，现在丞相所议论的，肯定会使群臣哗然，百姓们私下议论，流言四处传播。我私下里认为将军将会失名于天下！”
霍光最后只治罪王平和徐仁执法过轻，判决斩首弃市，没有再牵连到车千秋。杜延年议论持平、和睦朝廷，都是这类事情。
杜延年看到国家承接汉武帝时期的奢侈作风，并接连发动对外战争，他多次劝说霍光：“这几年收成不好，流民还没有完全返回家乡，应当修行孝文帝时期的明政，向天下昭示俭约宽和，以顺天心，悦民意，这样应该会有丰年回报。”
霍光采纳杜延年的建议，举荐贤良，提议罢掉酒榷、盐、铁专营，这都是因为杜延年建议引起。吏民上书随意言事，有不同意见的，都交给杜延年，让他进行平衡处理后再行奏报。有建议可以做官的，先试用为县令，有的由丞相、御史大夫任用，满一年报告任职情况。如果说事的人有奸邪的抵罪，经常与两府及廷尉分别处理。
汉昭帝末年卧病在床，就征召天下名医，杜延年主管方药。汉昭帝去世后，昌邑王刘贺继位，很快被废掉，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张安世和大臣们商量另外拥立皇帝事宜。当时刘病已被抚养在掖庭中，号称为皇曾孙，和杜延年的二儿子杜佗交好。杜延年知道刘病已有良好的品德，就劝霍光和张安世拥立他为皇帝。
汉宣帝刘病已继位后，褒奖赏赐大臣，杜延年因参与确定国策安定宗庙，增加食邑两千三百户，加上原来受封的共计四千三百户。汉宣帝下诏有关部门功封赏：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功德超过太尉绛侯周勃，车骑将军张安世、丞相杨敞的功劳相当于丞相陈平，前将军韩增、御史大夫蔡谊的功劳比肩于颖阴侯灌婴，太仆杜延年的功劳相当于朱虚侯刘章，后将军赵充国、大司农田延年、少府史乐成的功劳与典客刘揭相同，他们都被封侯增加食邑。
杜延年为人平和，善于处理国事，长期主管朝中事务，汉宣帝十分信任他，汉宣帝外出都由杜延年奉驾，入给事中。他在九卿位置上十多年，受到的赏赐十分丰厚，资产达到数千万。
霍光去世后，霍光的儿子霍禹和宗族谋反被诛灭。汉宣帝因为杜延年属于霍氏的旧人，想辞退他。丞相魏相奏报说，杜延年向来尊贵执事，他任用的官吏多为奸诈。汉宣帝派遣官吏审问案件，只是追查出帝苑中马死的很多，官府奴婢缺少衣食，杜延年受此牵连被免职，削夺食邑两千户。
以后几个月，汉宣帝又再征召封杜延年为北地郡太守。杜延年作为原来的九卿治理边吏，但政绩并不显著，汉宣帝就下诏责备杜延年。杜延年于是选拔良吏，捕击豪强，郡中很快清静下来。过了一年多，汉宣帝派谒者赐给杜延年诏书，赏赐黄金二十斤，迁徙为西河太守，他的治理政绩很有名声。五凤年间，汉宣帝调杜延年回京担任御史大夫。他住在父亲原来的官府中，从不敢使用父亲用过的席位，坐卧都另换地方。这时四夷和睦，海内平安，杜延年任职三年，最后因年老生病辞职。
汉宣帝十分厚待他，派光禄大夫持节赏赐给他黄金一百斤和美酒，又送去医药。杜延年病重时，汉宣帝还赏赐给他安车驷马，免掉官职后返回府第。之后几个月，杜延年去世，谥号为敬侯，他的儿子杜缓继承爵位。
名吏杜延年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0月27日（古历辛丑年九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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