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31 || 穿越粗粝的生活——夏天敏作品《跳呀，别愣着不跳》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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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夏天敏的小说《跳呀，别愣着不跳》（载《北京文学》09年4月刊上），心里特别郁闷，有两个场景，在心里弥散不去。

第一个场景，是刘叔第一次跳楼的前后同屋工友的态度，尤其是周顺子的表现。第二个场景是两次跳楼时候，那个副经理的表现。合上书本，一再的回味，这两个人的言行举止，从心底里感到冷，透骨的冷，犹如冰冷的蛇爬过身体，带着丝丝的寒颤。

在创作这篇小说的时候，夏天敏自己说：底层文学里的农村题材，永远不会囿于一种写作范围和写作模式，正像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绿叶完全相似一样，农村题材也永远处于发生和发展的不断变化之中。

正因为夏天敏感受到了这个不断的发展变化，他才以他的心他的灵魂不断的去拥抱大地，拥抱生活，把自己融入那火热的生活里面去，泪流满面或者痛心疾首。为此，夏天敏不顾别人对底层文学的种种看法，依然坚持了自己的阵地，书写底层生活。

在小说《跳呀，别愣着不跳》中，一开始就我们呈现了底层生活的苦难：一个因为家穷读不起书的少年，离家打工，辛苦半年之后，分文没有，还被老板指示的人打得皮开肉绽，昏于郊野。看这样的叙述：“他们用拳击，用脚踢，还用皮带、木棒狠狠揍我。我被他们打得滚来滚去……有人见我醒了，又走过来，将我拎得跪在地上……我的全身都尖锐的疼，脑袋嗡嗡直响，眼睛也被踢肿了，看人都影影绰绰的……”读着这样的句子，对“我”的处境，格外同情，怜悯之心，救助之心，悲叹之心都会滋生，然而，对打“我”的那些人，他们披着“人”的外衣，干的却是令人不齿的事情。

正是由于“我”的际遇，才引发了整个故事。刘叔本是一个木讷的不受人尊重的农民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忍受着同屋工友不尽的冷嘲热讽。可是，在街头遇到“我”之后，就不可能再忍受了，由此掀开了这篇小说的真正帷幕，刘叔也开始了真正的与跳楼有关的情节。

刘叔跳楼的真正原因不是“我”的遭遇，而是那个叫周顺子的一句话：“老歪要得回钱，我就拿手心煎鸡蛋给他吃。”就是这句话，激起了老歪也就是刘叔的豪情斗志，决定代农民工讨要工钱。为完成这个心愿，刘叔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最终以跳楼作为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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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小说中，刘叔跳了两次楼。

我们先看一下造成跳楼的那两幅嘴脸：“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额上的冷汗一层层的渗出来……经理悄悄溜出来，从另一道门悄悄溜出去，悄悄走了。”这是第一次跳楼时经理的描写，再看第二次跳楼是他的描写“老板的神经松弛下来，声音冷冷的又充满嘲笑意味，说：跳呀，别愣着不跳，我们等着你的表演呢，还等着你摔成肉饼，我们到法庭领罪呢！”这一前一后的鲜明对比，让我们感受到什么呢？

接下来，我们再看刘叔身边的那个周顺子。跳楼之前，他在刘叔面前是最为飞扬跋扈的，隔三差五的挤兑刘叔。在刘叔第一次要回工钱之后，将头夹在裤裆里，任人数落，就是一句话不说了，受不了的话就开溜。周顺子如此，其他人又怎么样呢？原来的时候，没有人理会刘叔，跳楼之后呢？走到哪里都有人倒茶让烟打招呼了，甚至连打饭时也让到了前面。在屋里休息呢？原来排挤在门口，现在被换到了中间，受到前所未有的尊敬。这种变化，使得刘叔扬眉吐气了很多，感到日子过得充实又美好。

刘叔的事情无可厚非，可那些外围人的变化，却带给人巨大的震撼，这种震撼源于一个词语：人性。

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经理老板，还是生活在底层的贫民，夏天敏都用他的文字给我们做了阐释，关于人的言行背后，人的举止背后的人性——狭隘，贪婪，自私，凶狠，奸诈，无赖等。夏天敏抓住了城乡间挣扎的农民工的生存状态，真是细微的再现了底层生活的状况，以及他们内心的粗粝，在客观冷静的叙述中，饱含了人性对人物命运的影响和推动作用。

现实题材的作品更接近于生活的真实，更趋近于人性的揭示。粗粝的生活，却有着细腻的笔劲去描摹，我们这些看客却要在粗粝中看见细腻的内心，细微的人性的差别和真实。在现实里，我们每个人都呼唤着人性的美好，比如善良、真诚，温情，团结互助等，可在小说里，我们感受到的都是人性的相悖的一面，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们可不可以说生活里太多的灰尘，已把人类外在美好遮蔽，使得看起来只剩下丑陋和肮脏？也或者说，人性的美好，只存活于人的内心，而不是存活于现实？现实与理想，在什么时候看来，是不是都隔着一道屏障，令人无法窥见真实，只能从文字里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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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夏天敏的小说，我们不由得思考这样的问题：第一，我们的社会虽说在不断的进步，我们的国民素质虽说在不断的提高，可是，春风不度的地方依然存在。每个方面的架设都有黑洞存在，这些黑洞，就在吞噬着我们人性的纯真和美好。想起前一阵子湖南的高架桥坍塌，造成的伤亡，肇事者仅仅判了几年刑，难道，那数条人命用另外的生命去偿还吗？说穿了，是我们整个民族的心病，时时处处以大局为重，为了这个大局，许多微不起眼的小节都可以放弃，即使人的生命。第二，现实小说，再现真实的生活，揭示社会最真实的层面，最粗粝的生活，目的在哪里呢？我想，也许就是呼唤真实的人性的回归吧？

这篇小说的结尾还是令人内心安慰的，刘叔为了读大学的女儿，自是不肯真的跳楼，第一次碍于众多人的眼睛，老板不得已给了工资，第二次呢，已抵达了人性的中心地带，看穿你了，看透你了，吃定你不会跳了，所以注定了要失败。这又使人想到我们中国的一个老掉牙的话来：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可悲的是，这个刘叔不明白这个道理，在同一座城市里，演绎了两次跳楼，结果不得而知。

最后的刘叔，无法在这个城市里再存在下去了，选择了离开，在另一个城市里开始另一种方式的存活。讨要自己应得的，法律是最合适的手段，我想，这是写者要告诉我们的一个真实，另一个层面，通过刘叔的觉醒，向我们展示，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因为，每个人都在成长着，进步着，这样，我们的心灵依然温暖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