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一种高雅的矫情
写作这事儿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起码对我来说是的。
网上流传过一张一个黑人小男孩在龇牙咧嘴、痛苦万分写作业的图片,我写文章时的状态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咬牙切齿、眉头紧皱,感觉脑仁都要想爆了。
既然这么痛苦,那还写它干嘛?这不是矫情么?
对! 就是矫情。写作,就是一种高雅的矫情。
人生这么长,人生这么短,不关生死的痛苦,多半都是矫情。但不为矫情之事,何以遣无聊之人生?矫情其实是人生的常态,而写作,是一种高雅又性感的矫情。
我上高中时写的第一首诗,如今读起来那叫一个矫情啊! 牙都要酸掉了!一个屁事不懂的无知少女,也敢强说愁?愁得一点底气都没有。然而就是这种矫情,开启了我写作的梦想之门。
读研究生的时候写了一个短篇小说投出去,有个编辑回复说,“一看就是编的,虽然小说都是编的,但你这编得也太刻意了!再好好练练吧!”其他的投稿都石沉大海,再无消息。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脆弱的玻璃心马上就要碎了的感觉。
此后很长时间我都不敢写文章,感觉一提起笔就手心冒汗、浑身发抖,得了写作恐惧症。
文章写出来给自己看是一回事,发出去得到别人的认可和欣赏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两件事不是一个量级的。被人欣赏说明你水平高,被人批判固然丢脸,被人漠视才是让人最受伤的。
然而幸运的是,我竟然没有放弃,跌跌撞撞地竟然就这么坚持了下来。我写诗,写散文,甚至写时评,但就是不敢写小说,曾经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我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的文字变得看起来云淡风轻,不那么用力过猛。虽然至今还是水平一般的半吊子作者,但还在坚持写,毕竟人生贵在脸皮厚么!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能承载永生的欢欣和痛苦的话,那就只有写作了。
但写作似乎只能承载,而无法抵抗。
写作能抵抗遗忘么?那要看时间单位是什么?几百年上千年还可以,若是时间上了万年就不好说了,要是再上了百万千万年,一切都随时光湮灭,只言片语都留不下。
写作能排遣孤独么?写作本身就是一件孤独的工作。那是自己跟自己的一场战斗博弈,没有对手,当然也没有朋友。把自己关在安静的角落,面对着一片空白,开始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永远孤身一人。
写作能对抗暴政么?最残酷的暴政可以将你的作品全部销毁,甚至可以将你的人在肉体上消灭,让你的笔和头脑一起在这世上消失。如果不幸遭遇最残酷的暴政,再犀利的笔都会被无情碾碎。
那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吧,我承认,写作其实是为了满足一种虚荣心。这种虚荣心就是创造者之心。似乎众生都有造物者之心,想成为创造者,这种虚荣心与生俱来。但是跟发明电话、飞机、火箭等改变世界的创造相比,写作,应该是最简单的创造了。不过写作可以创造出来的世界,却可以是无法比拟的丰盈饱满、生机勃勃。在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里生杀予夺、杀伐决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恐怕只有写作者自己知道。
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荒谬和痛苦的,为了让这痛苦不显得那么平庸和寡淡,人类才会发明艺术,而文学是其中最直接有效的一种。
写作能让庸常寡淡的痛苦变成高雅性感的痛苦,这就是写作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