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曾来
我说不爱你，你信吗？
1.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栀子花香味的校园，小路两旁的各种树木枝条垂下来，把整个学校都笼罩在绿色之中。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花香与泥土的清香夹杂在一起，品出别样又美丽的气味。而这天气着实不美丽，雾霾笼罩了整个城市，但掩盖依旧不掉青春的气息。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会有新的生活。”
就在于桉爬在操场栏杆上快要掉出眼泪的时候，周亦突然出现，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一米八往上的周亦高出了于桉整整一个头，手臂随意地搭在女孩肩膀上，姿势看起来有一丝暧昧。
明明嘴里吐着安慰人的语言，眼神里却藏有同样不舍的神情。
“周亦，我所有的青春都在这里。”
于桉忍不住抿一抿嘴唇，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知道，我也是。”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成长到底带给了我们什么？越来越娴熟的赚钱技能，越来越得体的说话技巧，脸上精致的妆容，还是伴随着遗憾永远回不去的选择与青春？
“可我所有的青春都是关于你。”
于桉嗫嚅着嘴唇，可是这句话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伴随着轻轻吹过来的微风，消失不见。
那一年我只有十八九岁的光景，把扎起来的马尾披下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今天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要考虑很久很久。
那一年我还不知者无畏，跟每个刚认识的新人都熟稔的不像话，跟谁都能在半个小时内混熟。
那一年我还胆小的不像话，被教官的下马威吓住，灌水太多了想去厕所都不敢喊报告；上课举手回答一个问题都要考虑太久太久。
那一年我偷偷喜欢了一个男生却没有开口表白的勇气，直到后来我终于找不到一个开口说出秘密的机会。
那曾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光，可是我知道那些过去的日子，任我之后再怎么努力，终其一生都再也不会回去了。
2.
好像所有与浪漫有关的故事都发生在夏季，空气中弥漫飘散着的热气把周身的荷尔蒙气息也带动起来。
让人烦躁的体育课，大片柳树的阴凉都不够抵抗炎热。
实在搞不清楚体育老师为什么要教一众女生学习打篮球，还设立了考试。对于运动细胞为零的于桉来说更是要命。
于桉不情愿地拍打着篮球，尽量避开人群，找个安静的角落来练习运球。
学校东南方向靠近操场的红色油漆老房子，与周围的聒噪格格不入，有安静的歌声一点点透过门缝与窗户钻进于桉的耳朵里。
青春洋溢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幻想拥有这副嗓音的人，是有着怎样的脸庞。
于桉忍不住就走过去，轻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偷偷望向窗内，男孩正抱着吉他弹唱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女孩忍不住抿嘴偷偷笑起来，脸上不觉有一丝绯红。
“一整瓶的梦境，全都有你，搅拌在一起”。你正好唱出了我最喜欢的歌词。
有一瞬间的恍惚与失神，偶然的相遇，总感觉我们的之后一定会纠缠在一起。
“于桉，快过来集合了。”
同学浑厚有力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过来。而里面男孩显然也听到了，扭过头来疑惑地盯着不知何时冒出来，脸蛋紧紧贴在玻璃上的于桉，歌声很突兀地停下来。
四目相对，于桉顾不得思考，也忘记了跟男孩说对不起，红着脸跑开。
篮球被遗忘在脑后，遗落在有男孩的门口，遗落在一场美丽的梦里。
待老师要收回体育器材的时候，于桉才一拍脑袋恍然想起。忙着跑回去，却已经看不到男孩的踪影，篮球也一起消失不见。
于桉愤恨地跺跺脚赔了学校一颗篮球，再次想起男孩的白t恤红色九分裤。一向不喜欢红色这样太过招摇又略显浮夸的颜色，可是穿在男孩身上，又是那样的妥帖，总能品出无以言说的味道来。
“于桉，你想啥呢？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
那日喊于桉回去集合的女孩再次出声打断了于桉嘴角微微上翘的深情。
“没，没事。”
于桉扬起手来回摆动，脑袋摇地像拨浪鼓。
3.
“桉桉，哥又发现了一家特别好的店，下课带你吃肉去。”
当周暮远打着响指坐在于桉旁边的时候，女孩的脸上只剩下无奈。
“大哥，你看我的身材，在你孜孜不倦的喂养下足足胖了五斤。”
周暮远的心思于桉并不是不懂，可在一次次直截了当的拒绝都无果之后，终于败下阵来，俩人以好朋友相称。
周暮远是班里的班长，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人又长得帅气。皮肤白得比女孩都要嫩上几分，单眼皮，却更显得有型，光荣成为本班班草。
奈何于桉却对此并不感冒，所在在一众的仰慕者之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却偏偏引起了周暮远的注意。
“哥，你说喜欢一个人要表白吗？”
于桉犹豫了很久，烦躁地戳着盘子里面的鸡块，已经骨肉分离却依然没有要停下筷子的意思，终于问出了声。
“当然要啊，就像我对你…………”
周暮远停下大口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抬起头来，眉毛微微上挑，又开始变相地表白。
“打住打住，我知道了。”
于桉不得已打断，内心却无法认同周暮远的说法。
我并没有像周暮远那样不怕失败的勇气，说出喜欢好像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总是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明明光芒万丈却又偏偏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低到尘埃里。
我喜欢你，可这过分的喜欢却又让我变得自卑，没有与你并肩的勇气，又同样害怕着被拒的惶恐。
4.
于十八岁的于桉而言普通的人群终于有了别样的意义，于桉喜欢在人群中无意发现男孩身影的那种欣喜。
每到饭点的时候学校总是格外拥挤，不论多懒的人都要出来觅食。于桉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有了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男孩的独特技能，眼睛有一瞬间被晃得有点失神。
“于桉你看，你看，周亦真的好帅啊！”
舍友指着于桉眼睛盯着的方向手舞足蹈，就像幼儿园里分到糖果吃的小孩。
“你指他？”
于桉带着满腹疑惑不确定地拿眼神朝舍友示意。
“对呀，他是咱学校吉他社的社长，人品好，唱歌好听，长得又帅，小迷妹一大堆呢。”
“哦。”
于桉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点点头，内心却忍不住狂喜，周亦俩个字就此被刻在心尖上，之后任何功效神奇的橡皮擦都擦拭不掉。
原本是一场望着背影的远行，谁知男孩却忽然回过头来望着女孩，伴随着夏日的微风，格外清凉。
“你鞋带开了。”
周亦拿手指指指于桉的鞋带，面上带着得体又礼貌的微笑。
“哦。”
内心终于被扰乱，于桉慌乱的蹲下身来，脸红透了半边，也忽略掉了男孩身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桉，他为什么会注意到你。”
在舍友跳起来咋咋呼呼的声音里，于桉的脸色俞加白里泛红。不停地拍打着女孩的衣服要女孩闭嘴。
5.
“桉桉，周末骑行去看向日葵去不去？”
“去啊，必须去！”
听到周暮远的提议，于桉忍不住高兴地跳起来。
十九岁的于桉并不明白为什么周暮远的每次出场都要吹着口哨，直到后来青春已经过去大半才懂，那不过是使尽浑身解数想引起另外一个人的注意而已。
向日葵于于桉而言是信仰一般的存在，于桉喜欢向日葵明天一大早起床面向太阳的勇气，也喜欢黄色那样温暖的颜色。能让整个人都变得暖烘烘。
周暮远一定是费尽心思打听到了于桉的这一点爱好，才会产生这个提议。
于桉明白这一切，想要拒绝周暮远的投其所好。可她实在拒绝不了对向日葵花海的向往。
乡间的小路充满泥泞，车轮在上面压出轻易可见的痕迹，就像青春的年轮一样恒久难忘。
当周亦骑着自行车从岔路口拐过来的时候，于桉没有把握好方向差点掉进泥泞地里。
当她看到周亦与周暮远互相击掌的时候，心却狠狠被揪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是感觉特别不舒服。
“于桉，这是我发小周亦。”
周暮远笑得大大咧咧。
“你好，于桉，早就听周暮远提起过你，很抱歉今天来晚了。”
周亦笑得沉静内敛。
我们只能决定自己的方向，带上自己也许是假设的想象，幻想着以后，幻想着一切都是美好的结局。
“你好！”
礼貌的伸手，简简单单的对话。谁都没有提过嫁人曾经有过短暂的相识，那些曾经的故事变得就像南柯一梦般的存在。
在看到向日葵花海的那一刻于桉终于把内心的烦闷放下来。大片大片的颜色，色情温暖又充满着希望。
于桉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这样的场景。
“于桉！”
“嗯？”
一张照片被定格下来，女孩望向周暮远的眼神里充满疑惑。
“喂，周暮远，你别闹。”
“走，哥带你去那边看看。”
周暮远朝身后的周亦眨眼，女孩跑过去抢手机却被周暮远突然岔开话题。
三个人的故事，总要有一个人不能被写上姓名。
于桉与周暮远走在前面，待于桉悄悄回头的时候周亦正侧着头看着什么，神情专注。
“周亦，你的演唱会准备地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回头给你票，你俩一起来呗。”
于桉站在旁边本能地想要拒绝，却无法找出一个说服自己的内心理由，有一个机会，可以更多地靠近你。
6.
所有人都在费力喊着周亦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吵闹。只有于桉安安静静地听着，把每一个歌词都听到心里去，然后开出一朵花来。
当周亦忘词的那一刻全世界仿佛都静止下来，所有人都失去了应变能力。
男孩站在台上，掩饰不住的尴尬，鼻尖有点点细汗渗出来。
周暮远坐在台下神情变得烦躁，眉间的担忧化不开，嘴里开始飙着难听的脏话。
于桉就是在这个时候冲上舞台的，抢了旁边女孩的花束。
“不是向日葵花，你先将就一下。”
于桉很大胆地伸出双臂用力拥抱了周亦，可是再后来用一生去回忆，那竟然是他们唯一一次，最靠近彼此的时刻。
一切虫归于平静，世界又开始正常运转，可是冥冥之中又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
演唱会结束后，于桉抛下周暮远去后台堵着周亦。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可是总觉得在这个时刻自己必须要。
那天晚上周暮远没有跟来，一个人踱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向骄傲的男孩把头埋地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周亦，向日葵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面朝太阳。”
于桉说话的时候一直仰着脖子盯着男孩的眼睛，看起来是特别累特别累的姿势。
“也许明天是阴天。”
胜败乃兵家常事，于周亦而言早就接受了事态发展的大起大落，却忍不住要戏弄一下这个带点傻气的女孩。
“我一直在，我就是你的向日葵。”
空气变得古怪，夜色中有零星点点的星星，偶有路过抱着书的学生与牵着手的情侣。
于桉搞不清楚，嘴巴秃噜着，怎么就冒出了这句话。
周亦饶有趣味的盯着女孩微微泛红的脸颊，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我有事，我先走了。”
女孩落荒而逃，险些被门口的台阶绊倒，不住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内心却忍不住窃喜，他说好哎，他这是变相地承认对我也有感觉吗？
7.
再见到周暮远的时候于桉的神情变得古怪，带了几分刻意的疏离。
而于周暮远好似还跟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搞得于桉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下过雨的夜晚，三人小聚，几杯酒下肚，于桉变得意识模糊沉沉睡去。
周暮远与周亦还在拼着酒，周暮远嘴唇一张一合，在认认真真地对着周亦说着什么，可是睡意太浓，她实在是听不清楚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脑袋疼的剧烈，脑袋一点点恢复意识。
“你醒啦？”
舍友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于桉。
“嗯，我记得我昨天在饭店睡着了，谁送我回来的啊？”
于桉揉揉发晕的脑袋努力回想着，却依然对于后来发生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
“于桉，你知道吗，周亦出现的时候，惊动了整栋宿舍楼的女生，场面太过……”
于桉听不下去了，忙着打断她。
“那周暮远呢？”
“不知道哎，没看到，只看到了周亦。老实交代，你俩什么关系啊？”
于桉拿手拨开舍友指着自己的手指，忽略掉舍友脸上暧昧别有深意的表情端起水杯喝水。
脸上却忍不住荡漾起来，喜欢一个人，总是因为一点点的得到便变得欣喜不已。
8.
“于桉，答应她吧！”
周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于桉整个人都是蒙的，强忍着眼泪却又无话可说。
我们的关系无非就是我是你兄弟喜欢的女孩，而我又不分状况，孤注一掷地喜欢上了你。
“好。”
带着赌气与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于桉好字的发音咬得特别重。
不知是何时周暮远再次策划了这场表白，在玫瑰花的拥簇里，于桉做出来这辈子最不该发生的选择。
KTV里狭小的空间，周暮远始终握着于桉的手舍不得放开。
周亦坐在角落里唱着歌。“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听得于桉难过的眼泪想要掉下来。
茫茫人群里你偏偏注意到了我，我说我是你的向日葵你说好。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可这结局，我实在猜不到。
9.
一段并不是俩情相悦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大三下学期发生的分手，谁都不意外。
分手是周暮远提出来的，于桉的脸上始终带着波澜不惊。
“于桉，我真失败，整整三年都没有让你爱上我。”
“呵呵，失败的不止有你。”
林荫小路上俩人并肩走着，可是心与心的距离却想距甚远。
我们都期待着有一天能遇到一个良人陪你一起吃饭，陪你一起看电影，你们从年少到年老。
可从一而终的概率又是那么小，我们总是单方面的付出了很多，还必须要面临失败的结局。
“你还喜欢那个人？”
“对呀，忘不了！”
“于桉，对不起。”
于桉喝下一大口可乐回过头来望着周暮远，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周暮远好像有了自己的心事。让人看不清，又琢磨不透。
“对不起什么？”
“没什么？”
俩人相继低下头来，谁都不说话。
天空中的阴霾没有散开，黑白灰三色中没有黄色的温度，好像所有绵长与复杂的故事都确定了结局。
10.
“周亦，我喜欢你，从十八岁开始。”
“我知道。”
“周亦，我们在一起吧！”
“不可以。”
在深绿色的郁郁葱葱里，于桉忍不住蹲下身大哭起来。
从十八岁开始，我所有的欢喜与失意都是关于你，我所有的希望与失望都离不开你。
“周亦，你还欠我一颗篮球。”
“……”
“周亦，我的世界可能再也没有向日葵了。”
“我的世界已经没有光很久了。”
四年的时光不过是如白驹过隙，有一天提起关于十八岁，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
“周亦再见！”
于桉拖着栏杆站起来往前走，没有抬头也没有挥手。再看一眼真的太难，太难。
我爱你，没有归期，这些年我试着爱过周暮远，但我发现根本不可以。也许就如你不爱我一样让人难过，爱上一个人也同样太难太难。
11.
四年的校园什么都没有改变，人却换了一批又一批。
周亦看着于桉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抱着脑袋一点一点蹲下来，眼泪一点一点在这个大男孩的眼窝里旋转。
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
恍惚间，周亦想起那个夏天。一个女孩好看的脸庞紧紧贴着窗户，第一次看到如此偷窥还如此光明正大的女孩。
在看到她落下的篮球之后就忍不住想戏弄她，谁知一颗破篮球，后来竟真的不想还了。
他想起那片向日葵花海里，女孩笑得甚至比大片大片的葵花灿烂。一直荡漾到他心里，涟漪久久不散。
神使鬼差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却只是一个背影。而对视的那张，在周暮远手机里。
那场演唱会现场，不自觉把目光定格到女孩身上却看到出神忘记了歌词，看到她抱着捧花上来的那一刻又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输赢与荣誉都不重要，你才重要。
12.
关于那场表白，应该属于他周亦才对。
可是在那个醉酒的夜晚，周暮远说得一字一句那样清晰。
“周亦，你跟谁在一起都可以，就是于桉不可以。”
所以后来有关难忘的夜晚，你失眠我便陪着你失眠。你淋雨我便陪着你一起淋雨。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去做所有。
可是于桉，我再也不能说爱你。
总希望深情不被辜负，可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我无法怪罪周暮远，因为自己爱的女孩被拥入最好的兄弟的怀抱太痛苦。这种感觉我尝过了，就不要周暮远再试了。
三个人的故事，没有谁对谁错，却依然造就了一场蹉跎。
于桉，我也深爱着你，现在，过去，以后。可是我终其一生也再无法拥抱你。
最美的时光都留在了那个夏天，那惊魂一瞥里。
于之后，于未来，于余生，我的人生都不会再有一个女孩对我说，“我就是你的向日葵。”
天空中适时下起了大雨，周亦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只是脸上的雨水格外得多。
女孩一直往前走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深爱而不得，想忘却不舍。
关于我们的余生啊，还真是难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