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校长
我和沈校长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同年同月出生,同时进的学校,读的书。
上小学时,我俩不一班,那时间他学习不错,每次开师生表彰大会,到主席台领奖状的都有他。我成绩中等偏上一点,所以领奖状和我关系不大,偶尔领上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一块进的中学,这次我俩分到一班了。学校离家有五六里路远,我,他,还有同村的海涛,每次都是一块去,一块回。我们关系一直不错。
冬天上学起的早,天不亮就起床。那时间没有闹钟,我们仨就是谁起的早喊谁一声,聚齐了一块去学校。去学校要路过老商永路,走村北头。那时间,商永路,车辆川流不息,村北头,卖包子的生意红火的很。路南张家,路南王家,这两家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流油,所以来往的大车司机,拖拉机司机,都愿意把车停在路边,去吃他们两家的包子。一辆接一辆,在包子摊前要排出好远。我们好奇,开始就在路南路北来回地查车辆数,分析谁家的生意好,顺便闻闻谁家的包子香。后来沈校长和海涛他俩对汽车,拖拉机一灭一明的尾灯感兴趣,那时间物理课也正在学习串并联。他俩就有搞个灯泡亲自实践的冲动,从路边找一小块石头,对着尾灯的塑料灯罩狠劲一砸,用手抓住灯泡慢慢一拧,嗷吼,一个灯泡就到手了。我就在车前给他俩放哨,当然我先得把车牌号记下来。如果他俩弄得灯泡多的话,也会分我一个。一个冬天下来,他俩弄了不少灯泡,我却记了几大张的车牌号。有时候,我们仨走在公路上,看到哪个车号眼熟,或者哪个车的尾灯少灯泡,我们就会腆着肚竖着大拇指自豪地说:“我们干的”。
晚上下夜自习以后,天都大黑了,还是我们仨一块回家。回家途中要经过村面粉厂后面的一个大水坑,村里人都说那坑里淹死过人,所以每次走到那儿我仨都是手挽手,壮着胆,相互鼓励着通过。有一次我和沈校长闹了个小矛盾,他好长时间不和我搭腔。那段时间每次夜自习后我路过水坑,都是大声喊着,一口气跑到家后,心还扑腾扑腾不住地跳。唉,那时候的夜真黑呀,村里连个路灯都没有。
初三下学期,大家都埋头读书了,我仨也没闲情记车牌,拽灯泡了。沈校长参加了当年的县高中特招,上线了,可他没上。他又考了中招,报的夏邑师范,顺利通过,其实他完全可以进县高,进一步深造一下。那时候优秀的农村孩子都上中师,中专,早点毕业,早点参加工作挣钱。
他两年师范毕业后在一所小学做了数学老师,后来干学校会计。五年后做了校长,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沈校长了。我读了四年高中,打了一年工。2000年农历三月,我三月初六结的婚,他三月十六结的婚,他是我的伴郎,我也是他的伴郎。从那以后他当他的校长,我进了科迪公司。十八年我很少回老家。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很少了。
反正我每次回家,都要找他谈谈话,交交心,前几年他忙着晋升职称,小教三级,二级,一级,高级,一路努力,一路芬芳,最终拿到了副高,那年他三十五岁,也算是比较年轻了。这些年来学校在他的领导下,各项工作指标都完成的很好,成绩斐然,在开发区同类小学中遥遥领先。
前几天,我俩坐在他家一块聊天,我们聊的都是平淡,简单,随缘。我俩毕竟都快四十了,真的把一切看的很淡了,他说现在他一个月挣6000多的工资,很稳定,旱涝保收,他很欣然。我呢,有些话不好说啊,久拖不发的工资和费用与按时要还的房贷,定期孩子们的生活费压的我快喘不过气了,可我故作高深,三缄其口,只能给他看个光鲜的表面。唉,人怎么着不是一辈子啊。我现在似乎对当时的选择有了几许悔恨,唉,我当时如果上个师专,或者教育学院,当个老师,可能现在也是执掌教鞭,也许会比我目前活的潇洒,过的坦然。哎,谁知道呢?
“喝酒,喝酒,该你了。”是沈校长在催我把酒喝干。我连饮两杯酒,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