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 | 脉毒与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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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前言
小慢可曾经对武侠小说非常感兴趣，而今武侠没落玄幻兴起，我尝试披着如今流行的仙侠修真外衣写一些短篇武侠小说，我一直在琢磨如何写出一些新意，目前有了初步构想，我将其定名为境遇小说，这种小说的风格特点是场景少，个人思想斗争激烈，最后结局通常会设置一个让主人公很难作出决择的难题，其表现手法类似金庸作品《雪山飞狐》中两难决择的结局，不过我的作品还是会安排一个结果，出于对人性劣根性的考虑，我通常会选择安排一个比较有争议性的结果。
境遇仙侠小小说：脉毒与月毒
引子
“天龙日出天下绝”，天龙山十景之首的“天龙日出”让人感觉到的从来不是壮丽。
两个紫红色的太阳，从东西两个方向突兀地跃出山谷，扑向深邃的天际。淡紫色光芒透过鱼鳞状的云层射向苍穹四周，与尚未消失的点点繁星交相辉映，像一张光网网住了鳞光闪闪的小银鱼，网线在不断流淌和延伸，繁星也仿佛不断游向远方，整个日出的过程充满梦幻般的凄美和空灵，让人感觉淡淡的清冷寒意。
一
晨曦浓云兮薄雾日，仙子飘飘兮御风至
清晨，当林吟雪走进龙收榆的天龙山龙啸峰紫鹤仙居的时候，龙收榆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筝。
日出的时分，起风的季节，赤紫色的天，淡紫色的云，一只仙鹤模样的仙骨风筝在山峰间飘舞盘旋，在云层里飞越穿梭。
龙收榆习惯早起，他触景生情想起了他的师妹，住在远方竹风界的顾嫣然，恩师紫鹤仙医的侄女凝霜玄女顾嫣然。
龙收榆年少时，用功学医专心修真，他天生内向沉默寡言，因此师妹顾嫣然很少和他说话，更没有和他一起玩耍过。
但龙收榆十四岁那年，顾嫣然来找他一起放风筝，那是一个很大的仙骨风筝，顾嫣然做了好几天，还精心画了个古装仙女在风筝上。
记得路上，在微风吹拂下，师妹长发飘散，紫裙飘荡，让人感觉到一种清逸脱俗的美丽，龙收榆走在一旁，忽然感觉有些害羞，脸颊浮起了两朵红晕。
两人来到了一处莺飞草长，拥有充盈灵气的开阔空地，龙收榆使出疾行法诀，他一次又一次来回奔跑，但那只风筝却好像故意跟他为难，偏偏不往天上飞。
顾嫣然摇头笑骂：“你真笨，算了算了，还是让我自己来放吧！”
龙收榆脸庞涨得好似红红的赤萝仙果，他其实并不笨，师傅教他的医术和法诀，他比谁都学得快。
紫衫翩跹女儿欢，忙趁轻风放仙鸢，龙收榆只能呆看顾嫣然放风筝，看着曼妙身材的少女奔跑在仙草丛中，看着空中越飘越高的仙女风筝。
二
龙收榆见到冰梦仙子林吟雪的时候，脸庞微微泛起红晕。
龙收榆早就听闻林吟雪人称天龙界第一美女，美艳绝伦，心比天高，他心存仰慕，但也与她毫无瓜葛，没料想此刻居然能够见上一面。
林吟雪柔声细语道：“小女子冒昧，请龙仙医解毒救命”。
林吟雪说话的声音仙音袅袅，柔美动听，颇有些令人沉醉其中的感觉。
龙收榆听后顿感有些手足无措，他先拿了一块湿手帕擦了擦手，接着他想替林吟雪诊脉，但手忽然又收回。
龙收榆开始端详林吟雪的面容，只见她娇美如花，艳红如霞。他又伸手轻搭林吟雪的玉腕，只感觉冰肌如玉，凉如冰玉。
龙收榆脑中一阵迷乱，多么美丽的女子！他脑中忽又清醒无比，因为他已发现，这是脉毒！林吟雪中的是脉毒！
龙收榆恩师所著《紫鹤医谱》中有记载：脉毒，神级奇毒，源于苗荒界，中毒者通身烫，臂冰凉，脉跳快慢无常，此为三大奇毒之一，帝级以下患者无救方。
龙收榆遇到过九例脉毒，前八例医疗后均成痴呆，最后一例成功。
龙收榆在行医笔记中写道：脉毒，可医，难医，先服金蝉粉，用乾坤龙针疾刺劳宫穴三次。难点：刺穴泄毒时须听患者脉搏数，第一次刺穴为脉跳十次之时，后依次为四百三十跳和五千跳。误差超过五跳以上，毒攻脑，成痴呆；误差五跳之内方可痊愈。
龙收榆聪明过人，医术已经青出于蓝，他总结失败教训，在医治第九例脉毒的时候，他终于摸准刺穴的时间，治愈了深入苗荒界中毒而归的师妹顾嫣然。
三
龙收榆走进地下铁室，冰凉的地下室，玄铁铸的地下室。
龙收榆为了修真与诊疗不受打扰，特地花费重金建造此室，并请阵法大师聚风圣者鲁不凡布下四层天级节界，实是坚不可摧，无影神偷司空不回也一样无可奈何。
龙收榆需要一个安静可靠的场所，他要认真仔细地数脉跳，数林仙子的脉跳，数不准的话，天龙第一美女将成为痴呆，这绝对是一件煞风景之事，尤如一朵娇艳仙花在凡界污泥中凌乱不堪，又似一张珍稀仙画惨遭顽劣孩童的涂鸦摧残。
林吟雪已毒发，在玄铁室里昏睡，昏昏地睡，她身着素色仙裙，侧睡的姿态楚楚可人，令人怜爱，好似一只纯真圣洁的白色仙鹿。
林吟雪昏睡前的说的最后一句言语是这样的：“吟雪知道此毒甚为难解，还劳龙仙医费神费力，如果我毒发无治的话，请让我能静静地死去，千万不要让我苟活于世，这是我的坚持，请你一定一定要理解。”
龙收榆拿出神葫，从中倒出金蝉粉，见此药粉，他思潮起伏，脑海中忽又浮现起童年往事：
疫病行，紫鹤停，金蝉鸣，仙药灵。
龙收榆八岁那年，凡界家乡瘟疫，全村待死，幸得紫鹤仙医路过，指导村民抓金蝉，制丹药，救活村民十之八九。
记得当时由于来不及制药，人多药少，紫鹤仙医发放丹药时，有一瘦弱男孩不顾父母反对，执意把救命的金蝉丸让给尚未发到的小伙伴。
紫鹤仙医见男孩与父母争吵时大哭连天，颇为好笑，又感其义气，因此收他为徒，带入仙界，精心指导其医术、丹术和法诀。
仙界一年，凡界百年。
男孩十六岁参加天龙界黄级组丹术大赛，跨级别炼出一枚圆满型玄级炼体丹，此举技惊四座并摘得大赛魁首，也因此得到八级仙帝柳下客的器重和奖励，从而年少成名。
男孩二十岁发布《元婴期丹力与玄力的医术配合算法》一文，被誉为天龙界继紫鹤仙医之后又一位天才型仙医师。
男孩二十二岁在采药途中因仗义相救失足掉落龙渊谷冰泉洞的孩童而导致炼体大损，但也因此结识谷主仙君冯立行并受其赏识，两人以四十二岁的年龄差结拜为异姓兄弟，在天龙修真界传为一段佳话。
男孩二十五岁经苦修终于突破玄仙境进入仙王境。
男孩二十六岁，恩师紫鹤仙医因仙帝境渡劫失败而不幸离世，死前因觉男孩忠诚可靠，因而将所有财产包括三千余册医书和丹书以及仙宅紫鹤轩留给男孩。
男孩颇有恒心毅力，他勤读医书，苦修丹术，如今年龄三十有二，他已是誉满修真界的天级仙医，人称金光度厄龙收榆。
四
龙收榆从抽屉里取出金光闪闪的乾坤龙针。他望着林吟雪娇若秋兰、观之如画的绝美脸庞，忽而有些心乱。他深吸丹田玄气，稳定心神，因为他知道，心乱，意味着痴呆。
痴呆，有时候和死没什么区别，尤其对于林吟雪这种绝美仙女来说，当真是比死亡更为可怕。
金色的粉，眉山金蝉的粉，溶入林吟雪的喉。
龙收榆搭脉，他默数林吟雪忽快忽慢的脉博，一，二，三……。他数到第十跳时，猛然出手刺出龙针，一条金光划出一条弧线，直达林吟雪手心。
龙收榆接着默数，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五
敲门声，他听见了房门的敲击声。
开门声，他听见了开门的钥匙声！
脚步声，他听见了进门的脚步声！
只有两个人有紫鹤轩的玄精钥匙，顾嫣然，冯立行。
是冯立行，是虎啸仙君冯立行，是结义兄长冯立行，是救过他性命的冯立行！
“龙老弟，快出来，我有急事。”铁室通风口传来焦躁的呼喊声。
龙收榆一边继续默数，一边平静地简略回答：“什么事？我正忙。”
“快去我家看病，老哥哥一家全都中毒了。”
龙收榆回答：“我在治病，走不开，你说，中毒症状”
冯立行道：“很奇怪的毒，每个中毒的人右耳会涨大拉长，左耳却缩小卷曲”
龙收榆瞬间明白，这是月毒！这是罕见的月毒！这是活菩萨秘制的月毒！
《紫鹤医谱》记载：“月毒，天级奇毒，又名半脸毒，源于青雨界，症状初期右耳大左耳小，神级以下患者，一个时辰内如不救治，脸部似弯月，左脸溃烂见骨而亡。救方：五禽截脉法驱毒后服银花仙草。”
龙收榆答：“这是月毒，一个时辰内可治”
冯立行喜道：“我就知道只有你老弟能治。”他接着问：“如何治？”
六
龙收榆不答，他默数，他皱眉，他思绪急动：
时辰！问题在于时辰，我脱不开身啊，我救了林吟雪就救不了你冯立行全家，我到底该救谁呢？
冯立行啊冯立行，你来得可实在是不巧啊！
龙收榆啊龙收榆，你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我有办法不出门救他全家吗？可不可以指导冯立行拿银花仙草，让他来救？不对，首先要用五禽截脉法驱毒，冯立行不会此法。
有办法让冯立行学会五禽法吗？五禽法很简单，五个动作，很快能学会。不对，此法动作古怪，说不清道不明，我又无法脱身演示。
对，顾嫣然懂五禽法，让她来治。不对，师傅死后她回竹风界老家居住了，离此地甚远，即使动用天级飞舟也一时无法赶回。
还有谁会？……应当是没人会了。
对！让他把中毒的家人全部带过来再说，这是当下唯一可行之计。
四百二十九，四百三十，……，龙收榆奋力，又刺一针。
七
咚咚咚，冯立行急促地敲击着铁门，他催道：“有什么事比救哥哥我全家还要急？你还是快出来吧。”
龙收榆道：“快，把人带来。”
冯立行跺跺脚，一声长啸，旋风般出门，他驾起祥云冲天而去。
真是好熟悉的长啸声！龙收榆想起了四年以前，冯立行也是一声长啸解救了他：
郑子贪婪收榆囚，菩萨施难立行救。
那年，天龙界郑家庄庄主患僵尸症，急需大量风铃草炼制丹药，而此草只有青雨界幽山帮圣地瘦风岭上有。为此，侠义心肠的龙收榆牺牲自己押作人质向幽山仙王活菩萨换取风铃草。
郑庄主之子贪心不足，替父采药后居然又偷摘千年圣物极品蓝灵芝食用，那可是修真人士梦寐以求，独一无二的异宝！
活菩萨愤愤不已，但郑家庄守卫十分森严，他对其无可奈何，只好拿龙收榆出气，于是，龙收榆被打入黑暗阴森的幽冥水牢，在里边承受着没日没夜的煎熬。
冯立行得知消息后，他四方探查讯息，三探幽山神寺，他集结仙界好友软硬兼施，历经一百七十余天，终于率众实施偷袭救出龙收榆，并断后击溃追踪而至的幽岭七妖。
龙收榆获救时虽然神智模糊，奄奄一息，但至今仍难忘记冯立行以寡敌众时发出的那一声长啸。
这是气贯长虹，地动天惊的长啸，这声长啸，让龙收榆摆脱了近半年痛不欲生的折磨！
八
一千八百一十一，一千八百一十二，……，龙收榆默数。
车辚声，马嘶声，开门声，脚步声。
冯立行回来了，他把家人全用玄级飞行马车运来了，他的夫人来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来了。
冯立行高声叫道：“龙贤弟，我把家人都带来了，接下来咋办？”
龙收榆道：“唔。”
冯立行道：“我还带了冰泉龙参送给你，这可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啊！”
龙收榆沉默。
冯立行怒道：“你说话啊，你什么意思啊！”
龙收榆脸颊冒汗，沉默不语。
冯立行高声大喊：“我可是救过你性命的冯大哥啊！，你快出来！！”
龙收榆汗如雨下，龙收榆默数，龙收榆依然沉默不语
哐哐哐……，冯立行运力掌击玄铁门，铁门发出震耳的巨响。
九
二千零一十一，二千零一十二，……，龙收榆紧皱双眉，心乱如麻，思绪急飞：
如何办，我如何出门？我要是收个徒弟就好了。
好像有救，《紫鹤医谱》上有五禽法图解，不对，《紫鹤医谱》在玄铁室，冯立行看不见。
有办法出门吗？左手抱着林吟雪，右手把脉，左手开铁室门？不对，中脉毒者服药后禁移动，移动后脉象变，无法下针。
可不可以连床一起移动？啊呀不行，此床为龙渊寒石垒成，底部又生根，根本无法移动。
我把床板拆了，抬着林吟雪移动，脉象可能不会有变化，但，但这是一只手肯定办不了的事！我要是会帝级挪移术就好了！
我放开林吟雪手，快速开铁门用不了多长时间！唉，数不准脉，林美人就会变成白痴，像上次治疗失败的影魔孤风那样可怕，这可真是恐怖之极！
给林吟雪扎完针后再救人，来得及吗？不行！林吟雪最起码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才能扎完针！
可是冯大哥一家四条人命！他可是为了我才得罪活菩萨的啊！……啊，一个时辰马上要到了！
二千三百八十一，二千三百八十二，……
十 结局： 那条消散的金龙将去向何方？
冯立行急吼：“一个时辰快到了，贤弟你快说如何治。”
龙收榆道：“左屋小柜，第二格红色瓶，内有银花玄丹，每人吞服一丸。”
龙收榆说了一句不加思索的话，龙收榆说了一句顺口而出的话。
一句话，四条人命。
龙收榆知道，单服银花玄丹的话，药效只能拖延七十二个时辰，过了时辰之后其毒复发，成为绝症，仙帝也救不了，他也一样。
龙收榆心里有些难受，他好像看到了：
他看到了冯大哥一家烂见白骨的恐怖左脸；
他看到了常以恩人自居的冯立行胡子翘得老高，在切齿痛骂他的良心被狗吃了；
他看到了冯立行这家伙在掀翻他的炼丹炉，焚毁他的紫鹤轩。
他安慰自己：我不会医术的话，这人全家的死就和我无关了。
他说服自己：努力笑一笑吧，听说这是一种让心情愉快的好方法。
龙收榆裂嘴低笑，笑得肌肉僵硬：我以后行医可要收敛些了，如果别人不知道我懂医术就不会来找我了，我也不会遇到这种麻烦事了。
龙收榆微笑：我该盘算一下搬去竹风界的事了，三天之内一定要走，省得冯立行这老小子来找我麻烦，可惜啊，吃不到他老婆烹制鲜美的地龙舌羮了，不过，他女儿也不会来纠缠我了，对了，这家伙当初救我看来是有原因的，一定是想让我同意和她女儿双修，瞧他女儿那粗手粗脚的样，嘿，死了倒也干脆！
龙收榆笑了，笑得很轻松：我马上可以见到顾嫣然顾师妹了，她长得可真美啊，我为何不敢向她表露情意呢？这次可要下定决心啊。
龙收榆又笑了，笑中带着一点邪恶：林吟雪真是绝美啊，莹润的臂，娑柳的腰，坚挺的胸，修长的腿，顾嫣然和林吟雪相比可就略差一些了，我要不要趁给她扎完针，她尚未醒来之时，做些什么事情呢？比如来个木已成舟？……
……，四千九百九拾九，五千。
龙收榆运起独门法诀，奋力疾刺，刺出金色的乾坤龙针。
烛光下，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绚丽的金光，这是一条美仑美奂的赤金色光芒，接着金光凝聚成一条神圣威武的五爪金龙，最后，金龙又像青烟一样，渐渐地，渐渐地弥漫，渐渐地，渐渐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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