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归20年之际的告别——我为什么离开香港

(某晚摄于游轮上)

从伦敦留学回来后，我选择来到香港工作。一转眼已到三年。如今我决定要离开了。

昨晚和朋友一起吃饭，问他当时为什么拿了英国永久居民后选择来香港，他说除了不想让小孩完全变成个洋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边的日子已经一眼看到头了。

我现在对香港也是这种感觉。但是我想先说说香港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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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确实是个好地方，作为发达经济区，它相比于内地，工资高，福利待遇好，医疗体系完善，环境污染低，食物安全，犯罪率低。这里市场开放，国际化，出国、海外投资都很方便。

（摄于香港西贡）

这三年里，我从没担心过，上街钱包会被偷，出去跑步会吸到雾霾，乘地铁会挤得上不去。出了市区高密度的建筑森林，香港的郊外到处都是游山玩水之处。市民的素质普遍都很高，大家“谢谢”，“麻烦你了”常挂嘴边，遵守秩序。香港的政治环境透明，经常在电视上见到政府高官的一对一访谈和社会各界对政治的评论。

在香港，好玩好吃的都有，很多公司每个周五下班都有happy hour，周末大家逛街的逛街，划船的划船，爬山的爬山，泡吧的泡吧。很多亲友都会觉得，我应该留在香港，呆满七年拿个永久居民身份，在这安家。

（某天中午在公司楼下观看户外演出）

的确，我在香港过得很舒服。工作压力不大，周末也有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如果我愿意，我可以一直照着这个节奏过下去。这是一个看似非常幸福的当下。然而我越是回首三年的经历，越是观察周围的人，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这里，我可能会被永远地困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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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在过了经济腾飞的黄金期后，已经进入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稳定到其社会阶层的流动，几乎为零。很多香港人也意识到，香港必须要改变，才能看到更好的明天，于是发生了“占中”运动。运动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的诉求也确实反应了现实：现在的毕业生，很难看到希望能过得比上一代人更好了。

他们诉求的内容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诉求的对象在我看来却错了。阻止香港经济增长的，不是中央政府不给香港人权利自由，而是香港的经济，在上一轮的进出口贸易黄金期后，已经变得结构十分单一。

香港经济主要都在服务业和金融业上，而这两个行业又是在建立在房地产上的。而像互联网及新兴科技领域，新技术教育与研发的资金投入，不及深圳市的十分之一。房地产大佬们手握经济命脉，这个状态不是给市民每人手里一张选票去直选特首就能解决的。

（图片来自网络）

新兴行业的落后这一点从我个人生活所见就能发觉：各种服务网站界面老土，操作十分不方便。移动应用程序又丑功能又单一，简直让我怀疑香港是不是没有好的产品经理和平面设计师。最常用的饮食搜索软件OpenRice比大众点评差了很多条街。没有订外卖上门的app，没有好用的网购平台（现在淘宝正在开发香港市场），亚马逊购物要从英国美国送过来。

当然，上述这些生活上的不便跟我提到过的优点相比，对个人生活质量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这确实从某方面反映了香港在这个时代没有跟上来。真正让我恐慌的，是眼看着中国各种新兴行业，各种超级个体正在随着潮流趋势迅速崛起，而我在香港几乎看不到新行业和个人快速成长的例子。

就拿身边的人和事来说，包括我自己，我都觉得成长实在是太慢。原地踏步的比比皆是，能看到不断成长的行业或个人凤毛麟角。望望身边这个行业里的领导们，我想：我在这干了二、三十年后，愿不愿意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呢？兴趣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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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计划在香港呆满七年，是为了一份“安全感”，一种保障。但是这种保障是有成本的。所谓成本，就是放弃了的最大代价。这个最大代价是什么？那就是七年里你能在别的地方通过努力遇到的各种机会。

有人会说七年时间，在香港也是有很多机会的。没错。但是陷在这个安全感里的人慢慢就会忘了这一点，然后继续循规蹈矩周而复始，抱着安全感，永远活在当下。

看看大陆环境，诚然，空气不干净，食物不安全，看病难，地铁公交挤得要命，一个月攒不了多少钱周末还老加班。但是中国市场的弊端也是它的优势。

它没那么完善，说明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

它十分复杂，说明它更需要创新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它没那么规范，说明社会阶层流动的窗口还开着。

至少，我能看到国内有很多正在迅猛增长的趋势，而在香港，可能是我眼拙，我找不到一个能够让我兴奋地跳上去的快速列车。这就是选择在香港呆满7年甚至更久的机会成本。

我扪心自问，能带给我安全感的，不是空气，食物，工资，身份这些外在条件。安全感应该是由内而发的。人之所以高级于动物，是因为动物只能被动接受环境而产生行动（reactive），人却可以主动选择怎么样行动（proactive）。

如果我已有了家庭孩子了，四十不惑了，没明白的事情也不想再去弄明白了，我可能会待在香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在舒适区里工作生活确实是一个很幸福的事。然而我今年才28，在香港人眼里算是最“后生”的一批，正是应该不断探索，跳出舒适区去学习、实践的时候。

等到个人能力提高了，自己能制造安全感了，去哪都是安全的。到时再来享受这一份“安全感”对我来说更符合我的追求。但是目前在香港我看不到这样的机会。即便是跳槽，也大都是一种“转学”，没法缩短“升学”的进度。

（某傍晚摄于游轮码头）

当然，香港有很多优秀的人在这扎根并获得了成功。我也不知道离开香港就一定能做成什么，但是接下来的几年，我想把我的时间花在可能产生最大收益的事情和环境里去。这里指的收益不是钱，而是在世界上最复杂的，且处于上升趋势的一个经济体里去发现秘密的机会。

也许我会被人认为年轻不懂世道，到头来还是瞎折腾。但是我就是笃信，我自己思考，决定，行动过后，一定能给我带来成长，而且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受它带来的任何代价。

最后我想说，青春无悔。感谢香港给我带来的一切感受。我真心希望香港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