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
天微微有些许露白,远处的山青黛色,隐约有淡淡地雾气环绕着,像被一条青灰色的纱巾笼罩般地宁静。六月的清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还有几分寒意,是那种深邃干净的冰凉,有些霜气的大地散发出一种略带土腥味的寂寥。慢慢地山村逐渐的在苏醒,时远时近的断断续续传来鸡鸣犬吠声,那种遥遥地带着回音的叫声回荡在凉爽的惬意的慵懒的乡间空气中,使这个还未曾完全睡醒的村庄越发的宁静。我站在院外的高坡上,贪婪的嗅吸着那带着一丝丝凉意的纯净空气,恍如隔世。一阵风吹过,夹带着不远处牲口圈里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种牲口和它们粪便的混合味,经清风过滤后已并不浓烈也不使人生厌,仿佛很久以来记忆深处一直就熟悉这样的味道,反而很亲切。这样的味道,不免又是我伤感了起来,下一次再回到这个儿时的家乡,又待几时?
上次回家乡已是二十多年前了,堂哥娶亲我们全家从城里回来吃喜宴,那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谁承想,匆匆那一别就是人生三分之一的漫漫里程,而这次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已是人进中年的我带着弟妹为早逝的大伯母送行。
山还是过去的那些山,只不过不再像过去那么高大了,也许是我长大了。人却有大多数我都不认识,这些亲人们虽然都很热情,我却为不记得他们而很是难堪,唯有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大伯母却静静地躺在冷棺里不曾有多大变化。
小时候暑假回老家总是吃住在大伯家,只为着堂姐最爱带我玩。所以在老家的亲戚中和大伯大伯母感情很深,这大约是我不远千里赶回来的原因?亦或也想借此机会重温儿时遥远的记忆?
记忆里石头面子砌成的老式窑洞早已被齐刷刷贴着瓷砖的楼板房取代;豆苗般闪烁的煤油灯换成了大瓦的日光灯;傍晚的灯旁再也听不到大伯吸水烟得的呼噜噜声;哗啦啦的自来水声总是勾起过去那赶着毛驴驮着两只大木桶去几里外驮水的画面;大扇的玻璃窗户干净明亮,我却固执的怀念过去小木格子窗户贴上雪白麻纸再配上精美的剪纸窗花,那种妩媚又喜庆的景致,让人魂牵梦萦。山村变了,二十年的变迁一如我从孩子变成了一个妇人,变得我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但浓浓的悲伤和淡淡的失落总浸泡着我,悲伤的是大伯母走了,这个父辈中第一个离开的亲人将提示着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会有更多的亲人渐渐地离我们而去,而我这个远在外的游子未必都有机回来送他们一程。游子的身,自古不由心。失落的是我记忆中的山庄变了,再也不是过去承载我年少欢乐,让我可以任性化撒欢的那个天堂了。虽然,它变得富裕了,变得现代化了,我却总觉得是在他乡。
听堂嫂说,这些年山庄慢慢地越来越空了,要不是办事根本就见不着这么多的人,年轻的都带着孩子一边在外打工一边供孩子上学,混的好的举家外迁,房子与地都不要了。平时庄子里也就不多的几个身体不好或故土难离的老人守着祖辈的大片土地数日月。那一栋栋早几年用打工挣的血汗钱盖一家比一家好的楼板房却又都一家比一家荒的丢在了大山里。堂嫂惋惜的话语里带着些许想要急着离去的焦虑,他和堂哥办完老人的丧事也要锁了这房子回城里继续开他们的小店。明天,这里热热闹闹的人就都散了,出殡后我也将带着弟妹和一腔惆怅回银川了,只将遥远的梦继续留在这个微微有些寒意的六月深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