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道
村子西头有一户人家,低矮的土院墙,很长很长,北屋是三间土坯房,墙皮被剥蚀的凹凸不平,站在屋子下面,伸手可以摸到屋檐。院子特别的宽敞,有几颗零星的老榆树,孩子们经常在院子里玩耍。院子西侧一间矮屋,被柴草的烟气熏得漆黑漆黑的。矮屋里经常有烟气冒出来,这是女主人在做饭。院子东边是另一个院子,两个院落是互通的。走进低矮的屋内,屋内地面很低,像忽然下进一个坑里似的。屋内很简陋,一张破旧的桌子靠着北墙,当八仙桌用,桌子上放了杂物,适宜放的不适宜放的堆了满满一桌子。客厅两侧各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双人床,。东侧双人床被窝也没有抻叠,显然经常有人在上面睡觉,西侧床上放有东西,看上去没人使用。
这是留在我记忆中的样子。
小时候,我和这些孩子一样,偶尔来这里玩玩。这家院子里生活着四男一女,因为女人少,所以女人的地位显得很特别。女主人(我她胖婶)身材不高,肥嘟嘟的,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脸庞微红,两颗眼睛从没见干净过,经常流着泪,一挤一挤的。两个年龄较大的男人,是亲弟兄,老大住西面大院,是探肩,头不自觉地向前伸着,说话声音很小,不凑上去,很那难听请他说的是什么,老大外号“老X”,不知是什样意思,反正到死都这样叫他。老二住东面小院,脸白净,个头比哥哥也高一些。小时候在学校里读书时,老二经常挎着柳条编织的篮子到学校里卖东西,有糖豆,几分钱,一两角钱的口哨等一些杂物,一个篮子盛下全部要买的东西。他手里拿着巴掌大的铜锣,敲得当当响,孩子们便聚拢过来看热闹。因为家里穷,老大娶了媳妇,老二光棍一条。有两个年轻小伙子都是老大的儿子。土地承包后,人自由了,村子里每天都很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的。两个儿子大一点后,晚上都不在家里睡,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们凑在一找一所空房子一起睡,便于玩耍。所以晚饭后便只剩下老两口,但是院子里并不安静,空荡荡的大院子经常有孩子们光顾,摔跤的,斗牌的,跳绳的,你追我赶,一会这个哭那个叫,热闹非凡。有时胖婶吼几声,骂一阵也没用,孩子们照样窜来窜去,一直到天黑......
胖婶是个有故事的人。闹饥荒的年月,家家户户都是吃上顿没下顿,为一张张嘴发愁,生产队里发点粮食都济着孩子老人吃,大人们东凑凑西凑凑,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胖婶家里也为吃上愁,可是他家老二没有媳妇,一个整劳力收入可不少,能补贴点家用,倒也轻松点。胖婶身体不好,下地机会少,久而久之,就懒惰起来,娇娇的像个公主。做饭,收拾家务就是他的主要工作了,可是家里哪里又变干净了,反而越来越不像样子,而且她还有个偷吃的毛病。有人曾亲眼见过,当他家的四个男人都不在家的时候,便在家里偷偷做点好吃的藏起来,留着自己享用。有人信,有人不信。
邻居嫂子,对传闻颇感兴趣,总想一探究竟。这天上午,胖婶家的男人们都下地干活了,邻居嫂嫂发现胖婶做事很神秘,掖掖藏藏的,联想以前的传闻,感觉有问题。于是,打发自己小孩去他家里走一趟,以借东西为由,教给孩子几句话,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孩子回来后,经过追问孩子,大致确定胖婶又想偷做东西吃了。邻居嫂子一直留心他家的动静,上午半晌的时候,胖婶家矮屋里开始冒烟了,知道他开始要做了,邻居大嫂就掐准时间,祸害她一次。当确定东西下到锅里的时候,他便佯装去他家里串门借东西,坐在她家西拉拉东扯扯就是不走,胖婶怕事情暴露了,始终也不敢去看一看锅里做的东西,邻居嫂子确定饺子要烂到锅里了,方抬腚走了。一出门,邻居嫂子便捂着嘴笑,后来这件事便成了全村里的笑话。
还有一次过节,也是包饺子。每家都忙,胖婶家就她一个女人,包饺子的事情就她一人忙活,邻居大嫂去她家里玩,看到她一个人包饺子,腾出手来要帮忙,就说,我帮你一包包吧,看你自己得多久才包完啊。胖婶子说,不用,你别给包坏了,出锅后要数个数的,是要均分的,坏了的算谁的。此事是不是真,已无从考证,但是她家里人各顾各确实真事。这种家风一直延续好多年,直到孩子大了,都能独立了,村里人都能吃饱饭了,这样的事情才慢慢得没人再提起。
土地承包后,村里人都辛苦的挣钱,为家庭为孩子,可他家一直都是那几间小土屋,一直到胖婶死都是住在小土屋里。后来,大儿子在外地领了一个媳妇来,算是娶了媳妇成了家。二儿子很聪明,开拖拉机,修理拖拉机是一把好手,只要需要修理的物件他看别人修一遍就会,可是挣下的钱都吃喝葬了,始终没能盖得起几间房子,四十岁也没能娶上媳妇。村里一个爱多事的人为他介绍了一个寡妇,这女人两个孩子,他就跟寡妇一起过,帮寡妇养孩子。女人岁数大了,给他生不了孩子,所以他始终也没有自己的一个儿女。
现在,这件事已经去了好多年了,我很少见到他。有一次在县城里,看见他在卖菜,又好多年没见到他了。他现在也六十多岁了吧,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2021/03/31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