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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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样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站在蓝天白云下，空中突然飘飘然降下一个仙女，仙女对她说：小样，我是你姐姐，我来看你啦！
醒来后的当天，大哥真的给她带回了一个姐姐。小样真喜欢姐姐啊，她在心里说：“姐姐，我不要你做我嫂子，我要你做我姐姐，做个妈妈一样的姐姐！”小样暗暗发誓，我要一直对姐姐好，我长大挣钱后，也要给姐姐买衣裳，买花衣裳，一直买到她老！
01
“小样，你大哥带老婆回来了。”
九岁的小样，跟一帮小女孩在小霞家门场玩跳牛皮筋的游戏，香子走了过来，对小样这样说。一听这话，小样立即把绷牛皮筋的活让给了香子，朝着自己家门口跑去。
进入家门，小样发现天井里有好几个人，除了爸爸妈妈和大哥，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不过一个年轻的女人引起了小样的注意。啊，她的衣裳好漂亮啊！衣裳上一朵朵盛开的菊花，浅粉花瓣用黑白两色线条勾勒出鲜明的轮廓，穿着花衣裳的这个女人太漂亮了啊！
“小样，叫她姐姐。”
大哥看小样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春兰，连忙俯下身子对着小样耳朵小声说。
“姐姐。”
小样轻轻叫了一声，赶紧跑到妈妈跟前，倚靠在妈妈腿上，眼睛却一直追着春兰，追着春兰的花衣裳。
“哈哈哈，这是我家最小的孩子，是个姑娘。春兰，春兰爸爸、春兰妈妈，我们到堂屋里去坐坐吧。”妈妈走在前面，领着一众人往堂屋里走。
“哦，是姑娘啊，我以为是个男孩子呢！”
小样牵着妈妈的衣襟，走在妈妈的身后，听到这句姐姐的妈妈说的话，立刻涨红了小脸。
众人在堂屋坐定，小样悄悄离开了堂屋，走到了后面的菜园子里。园子里的油菜花都已经开了，金灿灿的一片，浓郁的香气吸引了很多小蜜蜂，它们嗡嗡地在花间飞舞着。
春色很美，可小样的心情一点也不美。
“我以为是个男孩呢！”这句话一直在小样的耳边盘旋，甩也甩不掉。
小样曾经跟妈妈抗议过：“妈妈，我不想穿哥哥的旧衣裳，我要穿花衣裳。”
“什么花衣裳旧衣裳，有衣裳穿就不错了。”妈妈一点也不理会小样的要求，随便拿出一件哥哥们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不容分说地替小样穿上。
小样常想：哎，我要是香子就好了，香子穿的衣服都是姐姐们显小的花衣裳；或者我要是华子也好，她是家里的老大，她妈妈给她穿的也都是花衣裳！为什么我没有姐姐，为什么我都是哥哥？
02
小样来到这个家里纯属意外，小样有三个哥哥，为了不再生孩子爸爸早就做了结扎手术。不知什么原因，过了几年妈妈又怀上了。妈妈很想去流产，因为他们已经四十岁左右了。可是爸爸没让，就这样小样来到了人世。
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孩，全家人还是蛮高兴的。取什么名字呢？妈妈正好看到床边针线篮子里的鞋样，说，就叫小样吧。
小样刚生下来时，妈妈曾经给小样做过几件新衣裳，因为家里没有旧衣裳了。妈妈把哥哥们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都处理掉了，她以为不会再有更小的孩子了。
再后来，妈妈想想，哥哥们现在的旧衣裳大是大了，但可以改小啊。于是小样只有过年时可以穿几天花衣裳，是簇新的花衣裳。可是正月初五一过，妈妈就会把这件花衣裳洗干净收起来压到箱底，等到下次过年时再拿出来。
……
“哎，你怎么回事啊，这是女生厕所，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跑到女生厕所来了？”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样，课间去上厕所，在厕所门口，被一个大点的女孩拦住了。
“我是女生啊！”小样看着那个女孩很凶的样子，怯怯地说。
“你是女生？”那个女孩围着小样转了两圈，说：“谁信啊！女生不都是扎辫子的吗，你为啥是短发？女生不都是穿着女孩的衣裳吗，你为啥穿男孩的衣服？”
小样尴尬了，不知怎么说，她很着急，着急上厕所。
“你凭什么不让她上厕所？她是女孩啊，就是女孩！我们是一个庄子的！”幸亏香子来了，替她解了围，要不然，小样就要把裤子尿湿了。
小样急急地往厕所里钻，那个女孩看着小样，露出非常奇怪的神情。
晚上回到家里，小样就哭开了。
“妈妈，都怪你，我上厕所被人家当作男孩子，我要花衣裳，我要花衣裳，我不要再穿哥哥的衣裳了......”
看着小样哭成这样，三哥说：“妈妈，你确实过分了，小样是个女孩，你应该给她穿女孩的衣服！”
“小炮子啊，你倒会说呢！家里哪来的钱呢？你们都在上学，一年学费要那么多，大哥眼看着要结婚，我跟你爸就是两个种地的，地里又不长钱！”
妈妈虽然把三哥一顿骂，但第二天还是拎着两只公鸡上街卖了，扯了几尺花布，回来跟别人找了个小褂子的样子，照着给小样做了一件花褂子。
03
小样有了一件花褂子，而且是新的花褂子，心里可美了。
走在路上，看到庄子西头的黄奶奶，老远就喊：“黄奶奶！”
黄奶奶定睛一看，夸赞地说：“啊，是小样啊，好孩子！小样，真好看！”
看到毛头家已经出嫁的大姐，小样也大喊一声：“大姐！”大姐转身看着小样：“啊，小样原来是个小姑娘啊，真漂亮！”
到了学校，小样再也不怕上厕所了，虽然照样留着短发，但一件花褂子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女生，她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女生厕所。
哎，好日子不见过啊！
天气冷了，穿棉袄了，小样又难受了，棉袄上的花衣裳还压在箱底，妈妈又让小样穿起了哥哥的旧衣裳。
小样苦恼极了，怎么办呢，怎么办才不用穿哥哥的衣裳？
有了！
一天早上，爸爸妈妈都去地里干活了，家里只有三哥。小样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衣柜前，爬到椅子上，拿出妈妈已经收起来放在衣柜顶层的小褂子，准备把它加在棉袄上。
三哥说：“小样，这是夏天穿的小褂子，套棉袄是套不上去的。”
小样不管，还是套了。哇，居然套上了，幸亏妈妈做得大。
小样虽然衣服穿得不好看，在班里还是有人缘的，为啥呢？一是小样成绩好，上课提问大家都回答不出来时小样总能给出让老师惊艳的答案。二是小样会讲故事，什么神话传说鬼怪志异，听得同学们一愣一愣的。
那天，小样课间正在讲鬼故事，一旁围了很多同学，小样讲得精彩，同学们听得入神。
“你瞎讲，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胡说八道！”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伙儿回头一看，哦，是小美，那个总是穿着漂亮花衣裳的小美。
小美长得漂亮，穿得也漂亮，平时身边总是围着一圈小女孩。现在她发现小伙伴们都围到小样身边来了，心里很生气，于是就对小样这么说。
“我这是讲故事，讲故事，你懂不懂！”小样被小美打断了，也生气了！
“谁不懂！就你这丑样，还讲故事呢！”小美不屑地说。
04
小样的生活自从有了嫂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哥第一次把嫂子领进家门，嫂子看见小样穿着男孩的衣裳，留着一头短发，就不由得同情起小样来了。回家后，嫂子从箱子里拿出两件棉袄外衣，让大哥带给小样。
小样看大哥拿着衣裳，示意她接过去，不相信地说：“给我的？真的是给我的吗？”
大哥笑了：“是的，这是姐姐穿的花衣裳，现在给我们家小样穿！”
“哇，太好了，太好了！”
小样惊呼起来，赶紧脱掉棉袄上的外衣，把姐姐的衣裳加在棉袄上。哎呀，太长了，衣裳下摆都到膝盖了。可是不管，这是花衣裳啊！
小样跑着跳着，跑到厨房里，妈妈正在做饭。
“妈妈，妈妈，快看，我好看吗？姐姐给我的花衣裳！”
妈妈正往锅堂里塞稻草，扭头一看，也笑了。
“好看，好看，可是太大了。不过，改一下就好了。”
大哥做了上门女婿，结婚后的大哥家就成了小样家的亲戚。小样总爱往大哥家跑，天色晚了还不肯回家，赖在大哥家，要跟嫂子一块睡。嫂子很疼小样，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待。
小样十岁生日时，嫂子给小样买了两段花布，让妈妈给小样做了两件小褂子。
从此，小样过去憋屈的生活就跟她告别了。
她终于可以像香子那样，穿上姐姐的旧衣裳了。尽管应该叫嫂子，不应该叫姐姐，但小样就爱叫姐姐。叫了姐姐，就是亲人，叫嫂子的话，显得不够亲。
她也可以像华子一样穿新衣裳了，因为姐姐会给她买。
小样的生活，在十岁这一年终于美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