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既见君子云胡不喜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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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走亲戚是件让云瑚心力憔悴的事情。

云父老家是在一个三线小城市，而夫妻结婚后定居在A市。两个城市离得挺远的，没什么事一般也不经常往来，因此云瑚姐弟跟老家的亲戚们实际上不太亲近。

再加上，亲戚聊天时常用当地方言，云瑚勉强能听，但不怎么会说。亲戚们问她问题时，她总是尽量简短地回答。在一些亲戚看来，云家的姑娘打小在大城市生活，未免有些傲慢了。

云父大概知道云瑚的性格，在亲戚说她时暗暗提她委屈，嘴上只能说，怪我们把孩子惯坏了。

得知今年要去外公那边过年，云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外公家在B市，跟A市相邻。

云母看着傻笑的女儿，无奈地摇摇头，接着收拾东西。

他们是年初二早上开车去外公家的。

昨晚打电话告诉外公时，他在那头很是豪迈地问云瑚，想吃什么尽管说。外公外婆是退休的教室，有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国外，另一个就是云瑚妈妈，平时身边也没什么人陪着。

车子还没开到楼下，云瑚远远就看到两个老人在阳台上招手。

云槿无疑是最兴奋的那个，他很喜欢外公家的狗，每次来都要带出去溜一圈。

云槿刚下车，只见一团黄色的身影扑向他。他重心不稳，被它扑倒在地，只能艰难地说:“阿波罗……你又重了！”

见状，众人哈哈大笑。

外婆是个很温婉的女人，跟外公的粗犷完全不符。云瑚常想，可能因为一个教美术，一个教化学吧。

外公烧得一手好菜，他对此颇为骄傲，曾对云瑚说过:“就因为这个，我才把你外婆娶到家门的！”

云瑚那会烤翅吃得不亦乐乎，暗地里纵有再多怀疑，却没骨气地点头同意。直到后来，她得知外婆并不会做菜，终于相信世间爱情，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云瑚到了外公家，最爱去的地方是书房。里面收集的书也非常地有特点，一边放着各种经典名著，古今中外雅俗皆有，一边放着武侠小说，梁金古温黄齐全。

云瑚看书的口味杂，随便那边抽下来的书都能有滋有味地看上半天。

楼下是爸妈和外公外婆在聊天，她不时听见起外公爽朗大笑，声音之大，真的是绕屋三日的效果。

云母在楼下叫云瑚，叫了好几声她也没下来。碰巧云槿遛狗回来，云母便让他上楼通知云瑚准备开饭。

云槿在书架后面里看到云瑚时，后者正捧着一本《聊斋志异》看得忘乎所以。云槿一下子起了玩心，踮起脚尖绕到她身后，然后忽然猛地拍一下她的肩膀。

“啊——”云瑚尖叫一声，下意识把书一扔，对一脸得意的云槿怒目而视。

云槿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解释:“刚刚妈叫你吃饭，你为下来，所以我上来了。”

云瑚冷哼表示不屑，正要捡起书，却悲剧地发现线装的旧书，那么重的摔一下，掉了几页。

吃饭时，外公外婆给两个小孩发红包，同时说了很多祝福的话。云瑚心虚地收下，应得有气无力。云槿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接过，嬉皮笑脸地应着。

饭桌上，大人们在说着高考，聊到了理想大学。四个人各抒己见，莫衷一是。最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不发一言的云瑚身上。

云瑚正在准备如何跟老人坦白并求原谅，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反问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空气短暂地凝结，最后是云父问她:“有什么心仪的大学么？”

云瑚思考片刻，摇头。

饭桌上的叹气声顿时此起彼伏，听得云瑚一阵尴尬。

饭后，云瑚对外公提议道:“外公，我们去书房杀盘象棋吧，好久没玩过了。”

外公笑得眼睛半眯，还故意沉声问她:“不准悔棋啊！”云瑚被外公颠倒是非的能力震惊。

外公喜欢下中国象棋，云瑚小时候由外公外婆带。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爱上了象棋。

一开始，云瑚常跟外婆告状:“外公他都不让我！”过了好几年，云瑚的告状就变成了:“外公他又耍赖了！”

总之外婆对两个人的厮杀常常是无可奈何的。

外公拿出象棋盒，两人很快摆好。云瑚对外公笑了笑:“外公，你先来。”外公也不推辞，直接走兵。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斜斜从窗户的梧桐树照进书房，细碎的金色阳光落在在地板上。不时有风吹过，伴着树叶的沙沙声，金子在跳跃晃动。书架旁的红木方桌两侧，两人不时相视一笑，却都没有开口打破这难得的静谧。

半小时后，云瑚看着自己的将被吃掉，故作惋惜地说:“居然输了，真是没想到啊……”

外公对她的表演很不买账，直接拆穿她:“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但云瑚的水平的确在他之上。每次想求他时，总是输棋来讨好他。不得不说，他对此还是很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云瑚深呼吸，一口气说完:“我今天不小心把您最爱的聊斋志异摔了！有几页已经脱了！”

说完迅速低头，不敢看对面的人。

外公倒是愣住了，没想到是为了一本书。这可如何是好呢？摔坏的的确是他收藏了很久的书。

“书坏了，就罚你——”外公的声音稍有停顿，“有空多回来陪我下下棋吧。”

云瑚猛然抬头，对面的人满脸皱纹，鬓发如霜，青春早已背他而去，可他的眼底的情绪却依旧浓烈。

云瑚哽咽了半晌，只应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