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那树——远去的银杏
作者：南木宸。
门前那树
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望着眼前的树桩，想起了一些往事，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着那最后的残躯，当我的指尖与它触碰的时刻，我的内心有一丝触动，望着一圈一圈的年轮，那树好似对我诉说着什么……
年轮有新的希望
人们常说，树是有灵性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树给人们庇佑，也记录岁月的光景。很多人出生时，父母往往会种下一棵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树一样健康成长，正直坚强，等树长大后，孩子要盖房，那树也成材可以作为房屋的梁，继续保护一家人。
树与人的关系总是奇妙的，人们也喜欢给树冠以美好的寓意，如木棉是英雄的象征，垂柳是少女，胡杨象征顽强，红豆象征爱情……还有一种树也是爱情的象征，那就是被誉为树中活化石的——银杏树。
在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风俗，就是新人结婚要种一颗银杏树，银杏的叶子是心的形状，一柄两叶寓意两颗心相互联结，永不分离；高大挺拔，木质厚实，寓意对待生活坚韧与沉着；枝繁叶茂寓意多子多福；生命力的顽强，漫长生长期寓意长寿，家族兴旺。外婆家门口就有一颗银杏树，据说就是当年外婆和外公结婚时种下的。
我听我外婆讲过他和外公之间的故事，外婆14岁那年去外公家玩，打翻了外公家的一盆清油，外婆家穷，赔不起，那时人结婚普遍早，索性外婆就嫁给了外公，种下了那颗树。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为了一盆清油就嫁人更是我们这个年代想都不敢想的，不被理解的。但在哪个战争年代，穷苦人家的人生活是不易的，一盆清油就足以改变人的一生。日子总要过下去，在那树的见证下，外婆和外公一共生养了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在灾荒，人民公社大锅灶中，把5个孩子拉扯大，其中的不易就像那树的叶子一样多吧！
满树的叶
那树一人合抱之粗，树干笔直，枝繁叶茂，矗立在一个4米高的堤坎之上，坎下是一亩稻田，坎上就是外婆家了。小时候我们这些外孙们常常会在放假后去外婆家小住几天，在我的记忆中，那树在秋天的时节最美。因为那时候满树的叶子是黄黄的，堤坎下的稻田也是金黄色，大山在秋季也换了装，我可以爬上银杏树，看漫山遍野的黄，闻稻谷的香，领金秋的醉。
最最重要的是，金秋银杏的果子也熟了，我们称为“白果”，这种果子可以入药，但不能生吃，生吃有微毒，我们用竹竿将果子打落，在树下捡拾，然后用木棍把果子外层的皮蹭掉，留下乳白色的坚果。我们常常把果子咬破一道口子，用灶炉的余烬将其煨熟，去其果壳，果肉细嫩，入口丝滑，嘴有余香。有时白果的口子没有打开，受热后在炉灰中爆炸，像小鞭炮一样，如果人此时在旁边，常常弄的一脸灶灰。
白果
当打稻谷时，大人们往往会回来帮忙，那时家里的人就像过年一样齐聚，伙食也格外丰富，很多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都可以吃到，外婆那时总是忙里忙外，准备着一桌桌美食。子孙绕膝，一家人好不快活。
打稻谷
大人们抬起稻勺在稻田里收割，我们小孩帮不上忙，则爬上坎上的银杏树观看他们劳作，孩童的想象力是丰富的，那时我想象自己指挥千军万马（劳作的人）横扫敌军（稻谷），当他们收完树下那片稻谷，我们这些孩子争先恐后的去捡拾掉落的果子，那是怎样一种趣味啊。
长大后很少去外婆家了，偶尔去，对捡果子也没了兴趣，经过那树也只是站在树下，看看远方，再也没有爬上那树的悸动。人总是会变的，世间万物也没有永恒可言，唯一不变的是不停的改变，春华秋实，叶落归根，生命都有一个周期，就算是盛世繁华也有消败倾颓的一天。那夜，风吹过，满树黄叶落……
外婆在一个深秋的夜晚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讲以前的故事了。那树的年轮又多了一圈，北去南归的大雁又划过了一个轮回。外婆家的老宅也响应政府旧屋改造，拆了，舅舅家搬到了村镇新修的安置房中，但外公不愿离去，儿女劝说也无效，外公在原有的老宅上重新搭了一个棚屋，对于他来说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屋后的山上埋葬着他想要守护的人。外公和外婆在我记忆中重来没有吵过架，他们彼此以最舒服的方式相处，对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好像是不怎么说爱的，两个人相伴一生走过的岁月中，爱意表答在生活中的体谅上，最后化作无言的风吹湿门前看树人的眼眸。
那年，树又长了一圈年轮，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是暴风雨要来了吗？等我再看见那树时，没有了漫天的黄叶，没有了风过时，树叶摩擦的悉唆声，有的只有露着年轮的树桩，好似一座矮矮的坟，葬着一个未亡人。
据说，那年村里来了一个收木材的商人，看上了外婆家的那颗银杏树，打算用5千元买下，舅舅同意了，想把买树的钱用做买车。舅舅找外公说了好几次，外公不同意，后来外公还是拗不过儿子，同意把树砍了，给自己的孩子买辆车。世间父母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一切给孩子，那份爱毫无保留，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更好。就这样，那树走完了它的一生，也带走了一代人的岁月。
我摸了摸那一圈圈的树轮，在此也停留许久了，起身向棚屋走去。外公还在那个棚屋，守着他记忆中的温度，我们去了外婆的坟前，祭拜了我记忆中和蔼的人，那坟里有我来的根源，我流淌着她的血脉。回家时，我又望了一眼那颗银杏树，我惊奇的发现，堤坎之下冒出有新的树芽，已有一指之围了，那将又是一代人的故事了吧！
那树，总会去远方吧！
本文的故事完了，七夕是爱情，七月半是祭祖，祖辈一代人的爱情可能早已经物是人非，今天以树为题，缅怀外婆外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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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7日星期三/夜
我是南木宸，一个写故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