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前两天路过菜市场，一位老婆婆蹲在路边在卖青菜。

老婆婆蹲坐在一只布鞋上，左手拿着蒲扇轻轻扇动，时不时的驱赶飞落在青菜上的蚊蝇，又时不时的给自己扇着凉风。在骄阳似火的路边，婆婆额头沁出丝丝细汗，偶尔招呼路边过往的行人贩卖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蔬菜。

正规的菜市场就在旁边，几乎没有行人驻足询问她的菜价，婆婆依然蹲坐在路边，希冀着能有行人买上一把她的青菜，哪怕一把。

青菜在炎炎烈日下灼晒的有些蔫巴，婆婆时不时拿出喷花壶喷洒在上面，让蔫头的青菜略显青翠。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几乎没有一个人驻足观望，婆婆干裂的双手侍弄着青菜，抬起头来，密布的皱纹里充满了希望。

一群穿着制服的城管正在清理街道，婆婆看到后急急忙忙的整理青菜，为首的一个青年驱赶着“占道经营”的小商贩，手里的大喇叭时不时的呼喊着治安管理规定，婆婆腿脚不方便，还没来得及收拾利落，那青年便走到了面前，青年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身驱赶别的小商贩。

我仔细的观望了一下，青年城管驱赶的都是占道经营的年轻人，对于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青年城管凶神恶煞，一身横肉的举着喇叭，小商贩们闻风四散。婆婆颤抖着双手整理着面前并不多的蔬菜，再加上听到喇叭的催促声，笨拙的双手愈加显得迟缓。

那青年在街道来回驱赶，街道上的商贩纷纷逃散，只有那个婆婆还在笨拙并且急切的收拾着面前的“一日三餐”。

青年环望四周，街道清理的差不多了，便缓步走到婆婆面前，婆婆恐惧的眼神看着那青年，双手死死的拽着手里还未整理好的包袱。青年蹲下来不声不响，一把把帮婆婆整理好，抬头对婆婆说“阿婆，天那么热怎么不在家休息？”

我原本以为那青年会劝阻婆婆不要再来摆摊，甚至罚款。

婆婆嗫嚅着说，“换点钱，吃饭。”

那声音微弱如蚊声，婆婆对城管的恐惧并没有因为青年的问候而消散。

青年擦了一把额头的粗汗，缓声说道“年纪大了，下次带个遮阳伞。”

婆婆惊恐的望着青年，点点头。

青年只字不提婆婆占道经营的事情，等整理好的时候，青年半跪着扶起老婆婆，“我母亲也是卖菜养我长大的，和您一样，在路边。”

“这菜很新鲜呐，婆婆。”青年翻寻着青菜。

“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不是大棚菜。”婆婆说起自己的菜，恐惧感便消散大半。

“哟，那这菜可是真正的纯天然啊。”青年掂量着手里的青菜，笑呵呵的和婆婆聊着家常。

婆婆如数家珍的说起自己种菜的经历，如何种菜，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剔苗，什么时候成熟。青年熟络的和婆婆的攀谈着。

“我从小就跟着母亲种地，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婆婆您年纪大了，以后下地的时候别太操劳，注意身体。”

“哎～哎～好！”婆婆应承着，就像和自己儿子拉家常一样亲切。

“婆婆这菜挺新鲜，正好，也到晌午头上了，您卖我一把，我回家做饭。”青年乐呵呵的看着婆婆。

婆婆拿起一把菜塞到那青年手里，“给你，不要钱，自己家种的，你回家尝尝鲜。”

青年笑着说，“婆婆，我们可有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您这可是贿赂我呀，我可是要丢饭碗的哟。”

婆婆连忙摆手，“可不敢，可不敢。”

“那这菜咋卖的？”

“三块一把。”

青年拿了三把，掏出十块钱，转身便走。

“您老赶紧回家歇着吧，大热的天。”

婆婆急忙喊到“我找你钱。”，话音未落，那青年早已上了车，绝尘而过，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车流里。

婆婆包袱里还剩下两把蔬菜，我快步走上前，不刻意嘘寒问暖，不刻意可怜同情，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询问了菜价，帮婆婆敛了底。

为什么越长大对世界越温柔，是因为我们看过世上最美的风景，经历过世界最痛的痛苦，我们听过，我们看过，我们经历过。

从此，我们有了一颗柔软的心，这颗心有了同理，有了尊重，有了理解，有了一击即中和百转千回的温柔。

这份温柔随着年龄的增大，愈发的醇厚，愈发的理性。

尊重的温柔才是世上最温柔的温柔，不刻意，不唐突，顺其自然，尽管是老人，哪怕是病残，把她当做平常人，我们要做的只是少看他们两眼。

我回家炒了那份菜，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