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气息

十二月初的一个清晨，我在吃早饭的路上瞥见两旁的枯草上点缀着许多白色颗粒。俯身轻抚，一丝凉意从掌心传来，那是霜降带来的冬日的气息。前几日南京小雪甚至没能在地面留下一丝痕迹，而今这些霜竟在枯草上留下痕迹，心中不禁有些激动。一只手伸出握着枯草，手心处霜化作水滴，这才是冬天该有的寒意啊！且这股寒意只有冬季才能带来，能感受到这股寒意，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一年有四季，春之困、夏之乏、秋之萧瑟、冬之凛冽是人身体的感知。正因四季不同而感知不同，因感知不同而有别样心情。想至此，我对那些没有经历过一次完整四季轮回的人感到惋惜，尤其是那些没有感受到冬季的寒冷与生机的人。他们真应该从温暖湿润的南方到北方来瞧一瞧，不用去到很北的地方，到江苏、山东、湖北便可，来感受一下这冬天微寒的气息。

我生活在苏北地区，幼时常与冬季打交道。每至霜降，门前菜园中的大白菜便要顶上一团霜，似白糖一样，抹在上面，待太阳出现便化作冰凉可口的水滋润那颗白菜。有时霜重些，会把青菜那瘦小的身躯覆盖大半，绿色和白色各占一半，远看倒像是青菜从霜中长出，围了一圈霜做的围巾。蔬菜是喜欢霜的，因为那些霜终将成为它们最好的滋补品。

这些霜降下来，冬天便不远了，寒气也会一天天加重。

每当知晓下了重霜，我们这些孩子就兴奋地鼓起掌来，互相告知冬天来了，很快就要下雪了。那样子像极了遇见一件大喜事，丝毫未觉冬日凛冽的风和严寒的空气会限制我们的行动。我们就那样期盼着，期盼着雪花早日落在屋檐上，任冷风吹在脸上也要早起看天。

那是我幼时的事，如今许多儿时伙伴去往苏州、上海以及更南的地方学习、工作。日子久了，再谈起当年期盼的事，表情竟有些惊讶，嘴上说着幼时不经事，现在条件好了，冬天只想待在空调房里。听完我心中有一丝难过，我们就这样逃避冬季吗？那冬天的寒冷气息是多么振奋人心，让我们多么期盼，那是一个季节，是应该感受的一个季节啊。如果我们躲避它，那不是少了一个季节吗？

说来也怪，有了空调后，人便不愿再经受寒冷。我在路上常遇见三两行人带着帽子扎着围巾，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步子迈得很大，嘴里念叨着“快些走，快些走，到了家里就暖和了。”我明白他所指的暖和是空调带去的温暖。有时我走在吹着冷风的大街上将双手从口袋中拿出，任由风吹在手面上，感受手上丝丝凉意汇聚，手指渐渐变僵。想起幼时的期盼心情，心中觉得欢喜，不自禁笑出声来，往往能收到路人一箩筐的异样眼光。

我是极讨厌空调的，无论是夏日制冷还是冬日吹暖。如果是我自己，我绝不会用空调。空调能改变温度，把温度调节在一个舒适的数值上，但是，它能一并调节季节吗？即便是吹出的暖风，那暖风中也只有机器的气味，而没有自然的味道。

同舍有浙江人，极为怕冷，每日嚷着开空调。我与他说，冬季是一年中最特别的季节，只有此时才有寒冷的存在，其他三季如春暖、夏热、秋凉，都是带着“暖”的，都没有冬日这般寒意。我们难道不应该珍惜这大自然的馈赠，感受这一年方才有月余时间的寒意吗？自然，我这番话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心中极不情愿那冬日气息被空调的“轰隆”声摧毁，遂寻一空教室独坐其中。

四季是大自然的安排，四季各有四季景，为何单独把冬季划在外面不愿去观，这是有残缺的。一个生活在四季里的人是幸福的，他的一年不是日复一日的时间，而是有变化的四季。空调带来了方便，带来了舒适，但也偷走了我们的冬季。

四季有轮回，温度有高低，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一个数值上，总归是要回到自然中，回到四季里。去感受冬日的寒冷吧，去感受那份凛冽吧，那是冬日里最自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