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蛙
盯着看的时候,橙红色的太阳是徐徐地从天空中沉落到山的背后,然而稍稍开了个小差,它转眼就不见了。夜幕降临了,这里是不会有另外两颗恒星出现的,这里是不会有乱纪元的太阳系,这里更不会有人突然高喊起来:“世界属于三体的。”
恍惚间,我才发现,我只是太久没有出差,才久久着迷于车窗外转瞬即逝地夕阳景色,还一不小心陷入到了哲学的世界,自我感动起来——我们好渺小,可就是在一沙一世界的蓝色星球上,人们永不倦怠地奔跑,在文明的进程中留下自己的足迹。你敢相信吗?北京到南京,也就在二三个世纪前吧,还需要至少三十天的日夜,如今的复兴号只消三个小时十八分钟。
日月更替的时候,人是容易情感化的,可那天兴许是累傻了,以至于我把自己的惆怅去和人类的渺小去挂钩,还假惺惺地以为自己是多么努力——就在邻座大叔打着响鼾的时候,我不是还在费尽心思在思考人生吗?事实上,直到今天午后,我在回想上周的北京出差之旅时才惊醒:我似乎明白了,那天高铁回程时的EMO和郁闷,全部来自于海淀——宇宙教培中心的无情现实:一向自诩是教育从业者的我,已经成为了一只井底之蛙。
说起来这可能与我到北京的第一站有关系:位于海淀黄庄的北京市八一学校,学校始创于1947年,是由聂荣臻元帅亲手创办的荣臻子弟学校发展而来的一所现代化历史名校,近年来,在总书记的关心下,始终重视航天科技教育:牵头成立“中国航天科技教育联盟”、建立空间生命科学实验室;2019年6月,学校参与研制的中学生太空生物实验舱“方舟一号”发射成功;2020年7月,八一学子参与研制的科普卫星“西柏坡号”发射成功……
自那一天起,关于“航天”教育、“科技”教育、“编程”教育的信息像雪花片一样纷至沓来,覆盖了我在北京的出差之旅:中关村的孩子们无一例外利用周末和课余时间参与上述的教育/培训;蓝桥杯、航天大赛等教育部白名单赛事让各年龄段的家长们挤破脑袋;小学的孩子们已经能用VR组装火箭,整流罩、尾翼是他们的“加减乘除”;幼儿园的孩子也熟能生巧地“玩”起了编程。
我真切发现自己是活在了世外桃源,不知魏晋,不论有汉。学校的作业完成了吗?一课一练、名校名卷完成了吗?钢琴、写字的考级练习了吗?被循规蹈矩填鸭教育所孵化长大的80后的我,机械性地再重复着这习以为常的一切,毫不违和。可一抬头,ChatGPT已经能写论文了呀,马克思的太空旅行已经试飞了呀,火星基地都已经搭建好了呀,中国人马上要登月了呀。
STEM风刮了很久了,可浪费了许多岁月,堪比中国足球,一直在喊着走出亚洲,可如今啥也不是。一定要等到国家落后挨打,科技教育才会变成主流?一定要等到“别人家的娃”都去尝试了才打算起步?北京的教育氛围值得大惊小怪吗?海淀的家长们令人触目惊心吗?他们只是做了和世界同轨的事啊,他们只是在用心地教育孩子啊。
我承认我是一只井底之蛙,而且井里是温水。我打算找一把梯子,去井外看看。20年后,别人家的孩子在月球上了,我的孩子还在水中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