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跟屁虫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9期“别”专题活动。
“快走，爸爸上班要迟到了。”揉着朦胧睡眼、披散着头发的文文，脸都没洗，就在爸爸催促下，半梦半醒地走向方阿姨家。
方阿姨与文文家住在同一平房区，方阿姨家的女儿燕子是文文从小的玩伴。不过，从燕子上学后，文文就没有了玩伴。文文去方阿姨家，不是去找燕子，而是让方阿姨给她梳头。
文文从高大的香樟树下走过时，”呲啦——呲啦“的一声声细密的蝉叫，听在文文耳朵里，就像刚起床时的闹铃，单调、吵闹，她耷拉着脑袋，觉得好无趣。
文文无法忘记燕子背着书包去学校报到的那天，她也跟了去，但老师没有收文文，老师说她年龄小，让明年再来。燕子让她回家去，她双手缩在身后，以乞求的眼神让燕子不要赶她走，说要留下来陪她。
燕子说：“我要上课。”
文文说：“我不影响你。”
“我不要！”燕子剜了她一眼。
文文看着燕子跟许多小伙伴一起跳皮筋，一起进教室。燕子只当她不存在一样，不拉她一起玩，也不让她进教室。燕子板着脸，斜眼瞪着她，不跟她说一句话。
文文从没见燕子这样过，燕子比她大，她一直把燕子当姐姐。以前，无论玩什么，燕子都拉她一起，打沙包、丢手绢、捉迷藏……在又高又大的香樟树下，留下了她们多少欢笑。文文以为，她们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可自从燕子上学那天起，好像一切都变了。
那天，燕子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文文站在窗外。她踮起脚尖也看不到燕子坐在哪儿，只看到教室前方的一块黑板上写着几个字，一名女老师拿着教鞭指着念一声，下面的学生也跟着念一声，文文觉得有趣，便也大声跟着念：“zhongguo，中国，renmin，人民……”。
文文不知道的是，那位女老师不知何时站到了她面前。
“你是哪班的？”女老师问她。
文文被问得缩起脖子向后退了一步，她瞪大眼睛，看到女老师一脸严肃，吓得不敢吭声。
“老师，她是我家邻居……她没有上学。”燕子从一群孩子后面闪出来，指着文文对女老师说。
文文怯怯地看看女老师，又看看燕子，她看到燕子脸上的笑，像是讪笑她的样子。她还听到好多孩子的笑声，他们都在嘲笑她是个偷听者。文文的脸胀得热辣辣的，嗓子也像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时，女老师摸了下她的头对她说：“快回家去！要是再站在这儿，我就叫你家长把你领回去。”
文文被女老师的这句话羞红了脸。她不知道叫家长是什么意思，但她从女老师严厉的语气和燕子他们的笑里，感到自己受到了指责和嘲笑，她的自尊心像被人打了一鞭子，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没有抬头，因为眼泪突然掉下来了，小女孩的伤心一颗颗砸在地上。她没擦眼泪，一路抽噎着回了家。
打那以后，文文再没有去过学校，也再没有见过燕子。不知是文文有意避着燕子，还是燕子有意避着文文，总之，她们再没在一起玩过。
文文常把自己关在屋里翻小人书、看漫画本，爸爸妈妈只当她是因为燕子上学了，没了玩伴才这样。那天，妈妈临出差前交待爸爸，让他带文文去找燕子妈妈给文文扎小辫。
文文听到后心里不悦，“我让爸爸扎！”
“你爸不会！干嘛要让你爸为难呢？再说，你爸上班忙……”
文文难过地掉下了眼泪。
“这孩子是怎么了？……”妈妈不解地给文文擦去眼泪。
文文妈走后，文文爸在文文一再坚持下尝试着给文文扎小辫，他那笨拙的双手把文文的头发拉来扯去，文文头发被扯掉了好多根，怎奈文文头发还是像一蓬乱草，怎么也辫不到一起去。
文文被她爸拽得痛得叫喊起来，她嘤嘤着不住抹眼泪，“爸，疼……”
文文爸失去了耐性，他将文文一推，“这就不是男人干的活嘛，去，找你方阿姨去……”
这几天，都是方阿姨给文文扎的小辫，方阿姨给她梳小辫时，总是爱不释手地夸赞，“文文的头发可真好啊！”
是的，文文的头发箍到手里有一个拳头粗，又黑又直。文文也喜欢让方阿姨给她扎小辫，只是她怕碰见燕子，她怕燕子以嫌弃的眼神看她。文文都是在燕子去学校后才去的方阿姨家。方阿姨拿梳子把她头发从中间分开，两边各辫成麻花一样的小辫，再扎上粉色蝴蝶结。方阿姨给她梳头时，她还在半睡半醒中，方阿姨一声“梳好了，看看我们美丽的小公主！”文文这才抬头看镜中的自己，从披头散发到可爱的小公主，文文像完成了一次蜕变。
文文从镜中看自己的时候，方阿姨也在看她，方阿姨咕哝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小姑娘还是扎小辫好看呀！可惜我家燕子，为了不上学迟到，把长头发剪了……”方阿姨顿了一下，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文文，“你有多久没见我家燕子了，咋看不到你俩在一起呢？"
“哦，燕子姐不是上学了吗？……”文文说道。她想着，还没见过燕子剪短头发是什么样子呢。
“我是说她不去学校的时候，咋看不到你俩一起玩呢？”方阿姨疑惑地问。
“我……她不拉我一起玩。”文文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这小蹄子，回头我说她。”方阿姨拍拍文文，像是要给文文一个保证似的。
隔几天后，文文有天在那棵大樟树下看到燕子在和几个小姑娘跳皮筋。燕子那两条像燕子翅膀一样飞舞的麻花辫不见了，代之的是齐耳的短发。文文定定的看着燕子，她觉得还是留辫子的燕子更好看。燕子看到她，走过来对她说：“你让我妈妈给你梳头发，你还告我状，说我不拉你一起玩……”
“没……没有。”文文小声地否定。
“哼！我就是不想和你一起玩。你知道别人都说你什么吗？说你就是个跟屁虫！我才不要你这样的跟屁虫呢！”
文文眼泪哗地出来了，她不明白，燕子为什么要嫌弃她，跟屁虫就跟屁虫，以前不一直都是她带着她玩吗，现在咋就不愿意了？文文要上前抓燕子的手，被燕子打掉了。
“你听不明白吗？跟屁虫！以后我们各玩各的，你再也不要跟着我！”燕子鄙夷地看了文文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回到跳皮筋的队伍里继续玩起来。
文文像只小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她看到燕子和那几个小伙伴离开后，她才恍恍惚惚地朝家走，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燕子有别的朋友了，她不需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