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纪事（散文）

文/陈彦霏

一

听到侄子早逝的消息后，韩愈在《祭十二郎文》中这样写道：“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

现在想来，这句话倒也贴切。

在全国疫情和全球疫情的宏观灾难性叙事下：

1月：打球时右手手掌骨裂，才明白原来人不是铁做的，球一敲就碎。

2月：科比和他的二女儿遇难。

4月：外婆突然离世。

这一个个梦来得猝不及防，让人应接不暇。

二

在我22岁的关口，一个关于生命与死亡的终极命题又浮现在我的脑海。

外婆的灵堂里有两副“围灵对”：

寒寒冷冷度春秋  急急忙忙苦忧愁

堂上不闻昔日语  灵前空有旧时容

穿着黑色道袍的阴阳先生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口中念着“急急如律令”的咒语为亡灵超度。祭桌上灯盏里的橘色烛火难舍难分，像两个跳国标舞的小人儿。

在灵堂前跪了不知多久，我还没有想清楚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并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然而，留给我们单纯从理论上搞清楚这个问题的时间并不多。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狡黠的死神从来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

如今，死亡作为结果摆在了我的面前，虽然看起来和永久的沉睡没有区别。

于是想起了去年写下的东西：

秘密

死亡是死者的秘密

生育是生者而非被生者的秘密

我们懵懵懂懂

却也这般

看似安然地活着

独享着各自的

欣喜着各自的

悲伤着各自的​

直到一天

去探索人类共同的秘密

（2019年9月14日）

三

墓地坐北朝南，背靠山，也面对着山，视野宽敞。地膜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仿佛是另一个人间天堂。

第一次去的时候是看位置；

第二次去的时候墓坑已经挖好；

第三去的时候外婆就要下葬。

棺材是“三层两盖”的柏木，是当地最好的。

看了她最后一眼。

和那个曾经要强、灵活的老太婆不太相像，或许是因为她睡着的缘故。睡着的人总是很放松，而把一切都交给梦乡。

印象中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的娃乖怜着。”

可她怎么现在不笑，嘴唇闭得紧紧的。

第一个棺盖合上了，紧接着第二个。

棺材坠入深坑。阴阳两隔不过是坑内和坑外的距离罢了。

这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盖棺定论”。

我们的每一段结束都是一段新的开始。只有当最后的结束来临时，才是没有开始的结束。也只有这个时候，你可以彻底地对自己进行总结了（也可能压根儿还没来得及），然后跟爱的人说一声，“我们来生有缘再见。”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随着随葬品们在熊熊大火中燃为灰烬，仅剩的一点寄托也随风而逝了。

可她，曾耀眼地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