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历不明(GHOST IN THE MIRROR)(下)
“结小姐。”
利科突然站住了。
“怎、怎么了?难道是杀手来了?”
“泳装卖场就在前面。”
利科指着通道前方说。
“干得好,少年!”
我正要拉着雾切往前跑。
然而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在店家之间穿梭——
红色的帽子从眼前掠过。
我看了一眼利科,向他寻求肯定。
利科点头了。
没错,刚才那个人就是“copycat”。
我们若无其事地跟在她后面。幸好通道上走着好几个客人,我们巧妙地利用这些人打掩护,跟在她后面。
小红帽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她左手拖着一个旅行箱,个子并不是特别高,身材也很纤细。她拖着旅行箱的那只手皮肤很白,应该是白人吧。她身上穿的衣服与其说是外套,不如说是斗篷,帽子上有两个突起,形状像是猫耳朵。虽然她戴着帽子,但从背后也能看到她披散飘动的金发。
“虽说是个杀手,样子可真是显眼啊,而且比我想象中的瘦小多了。”
我小声对利科说。
“杀人又不需要蛮力。”
利科以天使般的面孔说。
我们跟着“copycat”走了一段,她在通道上转了个弯,推开了一扇挂着“工作人员专用”牌子的门,走了进去。
我们跟着她来到门前。
“这是工作人员走的楼梯吧,不知道能通到哪里去?”
我伸手去推门。
“等等,”雾切抓住了我的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你说过的死神的脚步声?没关系,我不会穷追不舍的。不说这个,我们去看看她到底是上楼还是下楼了。”
我缓缓把门推开。
从打开的门缝之内,忽然冒出了一条细细的胳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呀!”
然后我就被拖进了门里。
里面光线昏暗,是个楼梯平台,“copycat”就站在门边,从背后把我制住。尽管只相隔一扇门,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店内广播听起来也很遥远,简直跟幻觉似的。
早知道应该听雾切的话了。
一样尖锐的东西抵在我喉咙上。
我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抵抗,同时偷偷打量着“copycat”。她皮肤白皙,让人联想到北欧或是阿尔卑斯一带的漂亮姑娘,戴着厚厚的眼镜,看来度数很高,还化了淡妆,大概是为了遮掩脸上的雀斑。她眉梢下垂,像是有点为难,真要说起来,她给人的印象是比较内向腼腆的。不知道她帽子上的猫耳朵是因为她是“copycat”,还是因为她是个国外的cos爱好者。
她用某种外语说了几句话,把我拉过去,以便把我控制住。
就在这时,利科打开门冲了进来。
“你还好吧,结小姐?”
“没、没事……”我勉强说,尽管我还被人挟持着。“你听不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在问‘你们是什么人’。”
利科开始跟“copycat”交谈。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外语,不过“copycat” 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了。不愧是利科,他的笑容肯定有治愈人心的效果。
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雾切不见了。
“喂,雾切妹妹呢?”
我打断利科和杀手的对话问道,然而两个人却不理我,看来说得正投机。
虽然我是人质,却好像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在问我‘喜欢的漫画家是谁’。这个嘛,我——”
“怎么聊起天来了啊。”
不知道利科能不能设法说服她。
不……对方是个杀手,而且按照现在的状况,只要她有意,随时都可以杀掉我。虽然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倒霉,但被杀手当做人质挟持还是头一次。
该怎么办才好?
我又不会什么防身术,手上也没有武器。
我本打算向上帝祈祷——
却还是决定向雾切响子祈祷了。
救救我,雾切妹妹!
——咔嚓。
在利科和杀手说个没完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金属撞击声。
“copycat”也发现不对,回过头去。
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copycat”的一只手——也就是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手铐。
手铐的锁链连接着她的旅行箱,手铐的另一边就铐在旅行箱的提手上。
而在旅行箱的后面——楼梯平台下一级楼梯的地方,雾切响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了。她正打算把旅行箱从楼梯上拽下去。
“copycat”叫了起来,想把旅行箱抓住,她为了去追旅行箱而把我放开了。
在下一个瞬间,旅行箱开始沿着楼梯往下滚落。
而被手铐连在上面的“copycat”也被旅行箱扯着,一起跌了下去,看来旅行箱比我想象的要重。苗条轻巧带猫耳朵的小红帽,很快就被旅行箱带了下去,跌在下一层的楼梯平台上。
她发出一声巨响跌落在地,重重撞在了楼下楼梯平台的墙壁上。
她发出痛苦的呻吟,瘫倒在地板上。
“结姐姐大人,你没事吧?”
雾切跑上来,来到我身边。
“唔、嗯……你什么时候跑到她背后去的?”
“我只是走卖场那边的楼梯从下面绕上来而已。”
雾切手叉着腰,挺起胸膛。
这次又是雾切的急智救了我。要是没有她,我不知道已经死了几次了。
脚边落着一支钢笔,看来刚才抵在我喉咙上的东西就是这个。
我们一起走下楼梯,围在“copycat”旁边。她还没有失去意识,但全身受到撞击,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们打开旅行箱查看,发现里面除了跟连环杀人案有关的剪报,几本关于悬案的书籍之外,还塞满了日本漫画和薄薄的同人志,难怪会这么重了。里面有好几本护照,不知道哪一本是真的,说不定都是假的。
在她随身携带的物品之中,并没有什么能够充当凶器的东西,钢笔似乎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只会在制定计划之后杀死暗杀目标,想必今天只是来对暗杀目标进行确认的,并没有打算杀人。”
利科说。
“幸亏是个文静型的杀手。”
“要不要斩草除根?”
“算、算了吧,这样不太好。”
我赶紧说。
“真的吗?要是让她活着,还会有无辜的人被杀的,她毕竟是个杀手。”
“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吧,我们在追踪御镜灵啊。”
利科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没有再说什么了。
“在她的随身物品当中并没有跟御镜灵有关的资料。”
雾切从旅行箱旁边站起来说。
“利科,你有没有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
“对于御镜灵的来历,她似乎一无所知。今天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她得到了情报,说暗杀目标会在下午四点出现在这家百货商店的天台上。”
“这不是重大情报吗!”
御镜灵会在下午四点出现!
我用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三点五十分——
“哇,已经没时间了。”
“我们就这样上楼到天台去吗?”
利科说,他一点都不慌张的样子。
天台好像是在九楼的上面一层。虽然从这里跑上去相当累,不过应该能赶在四点之前到。
“我们走,雾切妹妹。”
“等等。”
雾切在“copycat”旁边蹲下,把手铐取下来。
“你在干什么?”
“把手铐收回来,这东西对我比较有纪念意义呢。”
“哦,是那个时候的……”
雾切把手铐收进了制服口袋里,原来她把手铐藏在那里啊。
我们撇下“copycat”,沿着楼梯往上跑。
从四楼到五楼,从五楼到六楼……
然而就在我们爬上六楼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警报声。
我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火灾警报?”
“我们到楼里看看吧。”
我们打开门走进六楼观察情况。这一层是卖床上用品和日用百货的,响个不停的警报声让店员和顾客们都显得骚动不安,不过还不至于陷入恐慌的状态。
很快响起了店内广播。
“目前在餐饮楼层发生火灾,请各位顾客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有秩序地前往避难。重复一遍……”
整个楼层的空气终于紧绷起来,有人开始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也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请走这边的紧急出口!”
店员大声喊道。顾客们好像也已经明白目前情况紧急,成群结队往紧急出口走。
“你有什么想法?”
“在这种时候响起火灾警报,怎么想都不可能跟御镜灵的事没有关系。”
雾切表情冷静地说。
“问题在于不知道是想抓人的一方还是想逃跑的一方蓄意制造的呢。”
“总而言之我们上天台去看看吧。”
我们一面小心不被店员看到,一面走向跟他们的指示相反的方向,去往“工作人员专用”的门那边,这时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看来避难进行得很顺利。这层楼平时到处都是来购物的客人,非常热闹,现在人们却渐渐从这里消失,这样的情景仿佛世界末日正在逼近,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特殊感觉。
我们打开通往楼梯的门。
正在我们打算离开这个楼层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叫住了我们。
“你们几个,那边不是避难通道啊。”
我们回头一看,在距离这边大约十米的通道对面,站着一个保安人员。他大概是发现我们之后跟着追过来的,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你们打算去哪里?赶快去避难吧。”
“不,那个,我们是觉得……这边路可能比较近……”
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那边很危险,你们过来。”
对方向这边招手,我很不情愿地从门边走开几步。
然而雾切和利科却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命令。
“不是说了很危险吗,听不明白?”
保安人员的声音之中增加了几分压迫感。
“对、对不起,我们马上过去。喂,雾切妹妹你也跟着走。”
“结姐姐大人,你不能过去。”
“咦?”
“好了,time up!不听话的孩子就要接受penalty!”
保安人员把手臂伸到背后,从背后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电筒或者对讲机一类的东西——
而是一把枪。
“die!”
装着圆筒形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在对方扣动扳机之前,利科已经先出手了。
利科举起支在地上的伞向对方掷去。
伞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化作了一柄黑色的长枪,袭向保安人员。
然而伞的尖端所瞄准的地方并不是这名男子的身体,而是枪口。
伞的尖端刺中了消音器。
正中靶心。
在伞插进枪口的情况下,扳机当然是扣不动的,并且就连单手握住枪也变得很困难,一时半会儿要想把伞拔出来也不大可能,男子用外语咒骂了一句,把枪丢到一边。
这时——利科的身影已经在男子眼前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利科已经绕到了男子背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扭住了男子的右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右臂向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一拧,在火灾警报声中,明显响起了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
保安人员发出不成声的惨叫,膝盖着地,然后面朝下扑倒在地。
利科毫不留情地从背后一脚踩住男子的脖子,将其完全制服。在小小少年的脚下,一个大男人毫无抵抗之力。
然而利科的攻击还没有结束。
他从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内侧取出了一把榔头。
这不是木工用来锤钉子的那种单纯的东西,整体是类似于碳钢的材料,想必就是作为武器制造出来的。
他举起榔头——
“利科!”
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
利科转头看我,他的面容仍然如同精灵一般。
“为什么要阻止我?”
“已经够了吧!”
“那可不行。”
“你要杀他?”
“怎么会呢,我不会做这种事的,”利科把手上的榔头转了个圈。“我只是想把他的喉咙、眼睛和手指弄坏。”
“你在说什么呢?”
“这是为了让他从今以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抓不到。”
“用不着做这种事!”
“结小姐,请你冷静一点,你又没有必要替他说话。”
“我不是在替这个人说话,我是不希望你做这种事!”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这种人要是不在这里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之后又会来复仇什么的,很麻烦。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跟台风来之前关上护窗板是一回事。”
“yes——你干脆杀了我吧,”被压在地上的男子勉强出声说。“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来找你们的,与其每晚为了从夜空中飞来的杀人魔而头痛,不如现在就把我钉死。”
“既然本人也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利科露出微笑,再次举起了榔头。
“到此为止了。”
雾切的声音制止了利科。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把枪口对着利科了。被伞刺中的消音器被她从枪口上取下来了,扔在一边。她双手紧紧握着枪柄,手肘没有伸开,而是并在胸前,枪口对准目标。对于初中女生的手来说,这把枪看起来又大又沉重。
“马上就到四点了,我们赶快上楼去吧。”
“好吧。”
利科把两只手举了一举,然后把榔头收进了外套里,把踏在男子身上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看来他终于肯听话了。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把左臂也折断吧。”
利科按照他所说的,抓住男子的左手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折断,男子再次发出惨叫,整张脸上布满了冷汗。
“你……到底是受什么样的教育长大的啊。”
我战战兢兢地望着利科。
“因为父母去世得早,我没怎么受过正规教育,”利科微微一笑说。“我的理想是去大学学习跟宇宙有关的知识。”
“这样啊……”
除此之外我说不出其他话了。
雾切用放在收银机旁边的塑料胶带把这个保安人员缠起来绑住。
之后我们开始检查他的随身物品。虽然他口袋里装着钱包,但驾照上面的照片怎么看也不是眼前的这名男子。
“他应该是从保安人员那里偷了一套制服,虽然化了装,但显然是个外国人。他就是”Wright Flyer“没错吧?”
“我不知道,不如直接问问他本人吧。”
利科走近那名男子,男子好像有些害怕,身体颤抖起来。
“请问你就是‘Wright Flyer’吗?”
“No!”
利科从外套内侧取出了榔头。
“Yes!Yes!”
“好像是的。”
“在胁迫之下得到的证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我无可奈何地说。
“结姐姐大人,时间。”
“啊,对了,”我用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只有一分钟了!”
“我们赶快走吧。”
我们把“Wright Flyer”留在原地,从已经半个人影都见不到的六楼坐电梯一口气上到九楼。
我们从钟表和眼镜卖场之中穿过,打开天台的门。
外面还在下雪。
把门一打开,狂暴的寒风就把我们吹得东倒西歪。天台上是个广场,夏天的时候会在这里开设露天啤酒店或者举办活动,不过现在这里完全是一张白纸般的雪地。
脚下有好几行凌乱的足迹,不过冬季顾客也能随意出入天台,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一眼看去这里空无一人——
“有人倒在那边。”
雾切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指着广场深处。
在砖块砌成的花坛后面,露出一个仰躺在地的人的双脚。从这里只能看到他的脚尖,不知道是什么人。
我们走到外面,穿过广场。乌云仿佛就在头顶上,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得到。
我们绕过花坛。
倒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
其中有两个亚裔男性,穿着西装像是白领阶层,另两个则像是俄罗斯人,衣服和裤子都皱皱巴巴的,实在很难说他们打扮得很时髦。
他们分散倒在护栏周围,姿势扭曲就像在跳舞一样。护栏外面是一片虚空,可以看到下方灰色的街道。
雾切在像是俄罗斯人的男子身边蹲下,摸了摸他的脖子。
“死了。”
“真的假的……死了?”我抓起倒在地上的男子的手腕。“没有脉搏了,不过还有一点温度。”
“现在的时间是?”
“四点零五分。”
时间已经过了。
现在只剩一切结束之后的残局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御镜灵干的。”
“这四个人应该属于追踪御镜灵的组织吧。”
利科一边在躺在地上的人衣服口袋里翻找一边说。他找到了钱包和护照,但是却没有最关键的跟御镜灵有关的情报。
“看起来好像没有外伤,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他们脖子上有伤痕。”
“那就是被掐死的?”
“但是所有人脖子上都有伤痕。就算真是御镜灵下的手,在四对一的情况下,御镜灵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很费时间的方法杀人呢。虽说对方不是战斗人员,但在掐死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其他人就会乘机溜掉了。”
雾切把尸体仰面朝上的头部抬起来,查看他的脖子。
“啊……”雾切好像发现了什么,小声叫了起来。“颈骨折断了。”
“这边的人好像也是。”
雾切和利科好像都对尸体的异常状况很感兴趣,两人一起蹲在尸体旁边讨论起来。
四个人都是脖子折断死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对验尸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
正因为如此——
雾切他们没有发觉护栏外面,也就是再往前一步就无处踏足的天台边缘,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细微变化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一开始看不大清楚,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逐渐变大,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那是个人头。
本该什么都没有的护栏外面,有个光头男人正盯着这边……
“啊、啊……那个……”
极度的恐惧让我全身发抖,我指着那个人。
“怎么了,结姐姐大人——”
在雾切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一跃而起站在了护栏外面,露出了全身。他身上穿着一套袖管和裤管都是七分长的紧身潜水服,炫耀着他那如艺术品一般完美的肌肉。
在我尖叫起来之前,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护栏的菱形铁丝网上,就像撩开门帘一样,轻而易举把铁丝网左右分开,从撬开的洞里钻了进来。
这人——肯定就是曾经的“超高中级的攀岩运动家”火灯剑。
他身上既没有绳索也没有安全带,所有装备只有挂在腰上的镁粉袋……这也就是说,他是仅靠自己的手指贴在大厦外壁上,一直埋伏着等我们来的。
男子开始向这边走来。
雾切想举枪,男子发觉了她的意图,径直向她冲去。
斗牛一般的猛烈撞击之下,雾切毫无抵抗之力,她整个人被撞飞了,枪飞到了空中,落在水塔上面,看来是很难拿回来了。
“雾切妹妹!”
她瘫倒在雪地之上。
火灯接下来选定的目标——
是我。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已经逼近我眼前了。
我得躲开——
来不及了!
我只能眼睁睁目睹男子向我逼近。
我会被撞飞的——我做好这样的准备闭上眼睛,然而我的身体却发生了另一种异常的变化。
……我喘不过气来。
我这才发觉男子的手抓住了我的喉咙。
啊,原来是这样。
我亲身体会到了那些俄罗斯人是怎么死的。只要火灯的手指再使上一点力,我的颈骨大概就会粉碎了。
意图将我杀死的男子脸上,却没有杀意和憎恨,反倒更接近于运动员为了创造新纪录全力一搏时候的表情。对于被逐出业界的他而言,最后所找到的归宿大概就是征服人的生命这道至高无上的悬崖吧……
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意识逐渐远去。
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之中,最后所看到的是……
“无关人员禁止进入”
雾切手上拿着上面写着这行字的牌子,走到火灯背后。
然后——她对着火灯的后脑勺挥下了那块牌子。
然而火灯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身体没有移动半分,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然而从他的光头上,一缕鲜血沿着额角淌了下来。
看来还是伤到他了。
抓住我脖子的手松开了。
我被扔了出去,跌坐在地。火灯强壮的右臂这次选择了雾切作为猎物,好像一条蛇似的一口咬住了雾切细细的脖子。
火灯就这样把雾切的身体提了起来,雾切的双脚很快离开了地面。
快住手!
虽然我想大叫,但因为刚才喉咙被掐住了的缘故,我发不出声音。
那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
我怀着这样的决心想要站起身来,但腿却不听使唤。
雾切的脸变青了。
啊,雾切快不行了……
正在我由于绝望而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块黑布忽然轻飘飘地飞起在空中,盖在了火灯脸上。
西装……?
那是利科丢出去的外套。
火灯用空着的那只手把盖在脸上的外套揭下来。
然后将目光投向站在雪中的少年。
“过来,”少年一边解开领带,一边手掌向上招了几下手,像是在挑衅。“曾经的超高中级。”
火灯似乎认为这是挑战的信号。
这个时候——他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开心笑容。
然后,雾切对他而言就像没了意思的玩具一样,他把雾切丢下,向着利科奔去。
利科已经把领带解开了。
在体形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不知双方能不能相互匹敌。利科的身体看起来简直还没有火灯的大腿粗,实在不是能够一战的对手。
火灯闪电一般伸出右手,想去抓利科的脖子。
利科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
火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要是脖子被抓住就完蛋了……
我几乎要失声大叫。
然而火灯的手臂中途却突然顿住了。
他向着利科伸去的右前臂中部被领带缠住了。利科双手各拉着领带的一端,将火灯的右臂勒住,并且还在继续左右收紧。
火灯的表情扭曲了,被领带绑住的地方鲜血直流。
“里面有细钢丝。你引以为傲的肌肉使的力气越大,钢丝就会陷得越深。”
尽管利科发出了警告,火灯仍然咬着牙开始用力挣脱束缚。
“呜哦哦哦哦——”
他发出咆哮。
与此同时,他的手臂喷出血来,将周围的雪地染得一片通红。
然而他却没能挣脱束缚。
火灯放弃了右臂,用空着的左臂去攻击利科的侧腹。
然而利科毫不犹豫地松开了领带,以华丽的动作向后跳开。
火灯恢复了自由。领带仍然缠在他右臂上,但他还可以用左臂。不知道他惯用的是哪只手,不过既然他是攀岩运动家,两只手的握力应该都超出常人。
要是他用剩下的那只左臂抓住利科,那就糟糕了。
火灯果然完全把攻击交给了左臂,向利科挥过来,虽然利科堪堪躲过,但相当惊险。到了这时,两人体型的差距渐渐将利科逼入了劣势。
不知不觉间,利科已经背靠着护栏了。
“你挺强的啊。”
火灯说出了第一句话。
大概是因为已经把对手完全逼进了绝境,他开始多了几分从容。
“在杀你之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有必要吗?”
“啊?”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吧,我是御镜灵,有一些人是这样称呼我的。”
“你就是御镜灵——是吗,那正好。”
火灯使出浑身力气举起左臂。
然而他的手臂却没有挥下……
他好像全身没了力气,就这样膝盖着地,然后向前扑倒。
发生了什么?
“晚安,曾经的超高中级。”
利科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条新领带,一边动作利落地系领带一边说。
火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胜负似乎已经分晓了。
“你、你……”我站起来,勉强挤出嘶哑的声音说。“原来你就是御镜灵?”
“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们。”
他一边捡起西装一边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是御镜灵?”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踉踉跄跄地走出几步。“你要是早点说,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虽然很想逼问他,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雾切妹妹……”
我和利科跑向仍然躺在地上的雾切。
“你没事吧,雾切妹妹?”
我把雾切抱起来,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呻吟出声。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脖子折断了!呜哇——”
我用脸颊磨蹭着她柔软的头发。
“那家伙呢……?”
雾切左右环顾一番,看到了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火灯。
“是利科把他打倒的。”
“是吗……”
“钢丝上涂的毒让那个人失去了意识,不过他体格强壮,想必是死不了的,不过我想他有一段时间不能动了。”
原来还下了毒。
越来越觉得这个美少年令人害怕了。
“在麻烦事到来之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我在利科的帮助下把雾切背了起来,我们出了天台,乘坐工作人员专用电梯下楼。我们出了后门来到车站前的时候,周围的路上已经被消防车和警车的红灯染成一片通红了。
我们跳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利科,你也上车。”
“你是不是要对我发脾气?”
“我不会发脾气的!”
利科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坐上了副驾驶座。
于是,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如战场般混乱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