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难说再见

2016年6月1日，国际六一儿童节，东方之星轮沉没一周年，我的四叔入土为安。

如果愿意，我们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赋予深层的意义，就如同今天的大雨，一如去年今天的夜，一片的汪洋，淹没的不止是美好的记忆，还有痛苦、遗憾和那些人与人之间的不美好。

我不知道四婶们假装四叔没生重病是什么感觉，分明痛苦到不能自已，却要挣扎着漏出微笑；我更不知道四叔假装不知道自己生重病是什么感觉，分明知道自己的末日，却不得不憧憬着未来。都含着泪，不敢回忆过去，生怕过去太过美好，使自己的眼泪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扯破最后那一道痛苦的窗户纸。

5月28日，伴着初生的太阳，四叔告别了这痛苦的半年，告别了这异常平淡的一生，终于，四婶可以痛快的哭泣，不用担心打扰了四叔的青梦，可以安心地熟睡，不用担心听到四叔那痛苦的呻吟，可以用心的回忆，不用担心美好的时光，打湿柔软的心房。

但是我依然不能相信，那样一个一米八还要多的汉子，要强到肩扛几百斤重石，搭建自己的房子；豁达到只生两个女儿，一生只能听到姥爷的呼喊。就在这突然之间病倒在岁月中了。

四叔给我的记忆是一颗苹果和一百块钱，一年级的我流着鼻涕到四叔的苹果园，直盯着泛黄的苹果，口水一次次的被咽到肚子里，每当这时总会有一个粗壮的手臂把我抱起来，然后塞给我一个苹果，看着我用心得啃，忘记周边的一切。

小时候家里太穷，穷到无法支付一百元的学费，退学成为内心深处的最为痛苦的恐惧，我不知道不读书我还能做什么。

看到我哭泣的脸，母亲心痛到倔强，拽着我的胳膊，跑到四叔家门前，“孩子读书，没有钱了。”四婶没说话，转身回到屋里，一层层打开手绢......

每每回家，无论路上看见还是在哪里碰到，四叔四婶总是宠溺的拉着手嘘寒问暖，分明是在看一个自己的孩子。

知道四叔时日不多是在今年劳动节，二姐到家送缝纫机，看着她一脸的憔悴“大娘，我娘说今天天好，要我把缝纫机送过来，在我家放了这么多年。。。。。”寒暄过后，我回屋，母亲和二姐在门前聊天。尽是些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疼，有没有严重。

二姐走后，母亲笑着跟我说“你四叔生病了”突然就猜到了时日无多。

“前一段时间，你姐夫带着你四叔四婶到北京青岛那些地方转了一大圈，拍了很多照片。”母亲依旧笑着，眼里全是泪光，我看出母亲脸上的平静，留恋，回忆，不舍。万千情绪集中在她的脸上。

“前几天我去看他，拽着让我看那些照片，说孩子硬要带着去，不去孩子都要哭。”

四叔对母亲说“大城市到底是不一样哈”“那当然了，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吧。”四叔在那笑，笑着流泪。

知道四叔去世是二叔家哥哥给我说的，接到电话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这个真相，第一句就问“是不是四叔老了？”哥哥惊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给家里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想回去，但又不想回去，想回去因为太多的回忆与亲情，太多的不舍让我想送他最后一程。不想回是因为太多的回忆与亲情，怕时间太短，岁月不停，不够我走完来时路。

母亲在那边平静的说“刚才去看你四叔了，病了这么久，走了也就走了，不必来送了吧，那么大老远的。”

送行那天，哥哥姐姐们全部到场，我能想象那个场面，如果我在，估计会哭到不能呼吸吧，不过四叔，你知道我在的，你知道我听到消息时心里的酸楚。

我在想什么时候见到的你最后一面，我在想你说“小二找到女朋友了” 时候的表情，我在想你那个温和而坚毅的眼神，我在想你留在岁月中的每一个光影。

就这样吧，四叔，在这个16年的平常日子里，你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告别了不舍的人世与亲人。同时留给我太多的回忆和不舍。但是就这样吧，我会记得你曾那么的爱我，我会记得唯独我缺席了你的葬礼。我会记得每一个5月28日。我会记得曾有你的点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