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故事‖李寻诗的乡殇
01
李寻诗，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据说这个名字是爷爷托人给起的，祖祖辈辈都是庄户人家，跳出农门是李家几辈人的梦想。
到了李寻诗这辈，终于没有辜负爷爷托人给起得这个名字。李寻诗考上了京城的一所知名大学，还成了大学文学社的社长，写得诗歌、散文在校园广为传颂。
正是因为在大学期间的耀眼表现，李寻诗毕业后，成功地留在京城，进入一家大型传媒公司，做了一名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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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老家的那天，李家人放了好几挂鞭炮，八十多岁的爷爷破天荒地喝了一两老白干。
老人家边咂摸老白干的浓烈，边眼含泪花地念叨着：“祖宗显灵，老李家祖坟冒青烟啦。”
四里八乡也都传开了，马蹄沟村老李家的三小子有本事呀，在京城当了大官，真是个有出息的好后生。
李寻诗的父母也是喜极而泣，望着陪伴在身侧的大女儿李冬梅，二女儿李秋菊，想着三小子可真争气，没有辜负为了供他上学，而早早下学、早早嫁人的两个姐姐。
只是苦了这两个女娃娃，不到三十的年纪，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却沧桑得像是四十来岁。
02
欣喜过后，老李家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大地改变。
爷爷两年后去世了，去另一个世界跟走了两年的奶奶相聚去了。父母还是继续种着靠天吃饭的庄稼地。两个姐姐也还是忙活完汉子、孩子的吃喝拉撒，还得上山忙活农活。
李寻诗在京城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发展得风生水起。几年过后，逐渐坐上了主编的位置，也娶了一位京城女子，落了京城户口，生了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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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己的事业，李寻诗自从大学毕业后，十年的时间里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甚至两三年不回一次老家。
父母想念了，就给他打个电话，嘘寒问暖一番，从电话里听孙子喊一句爷爷奶奶。
父母从没有给李寻诗说过家里有什么困难，也从来没有向李寻诗要过钱。
有时候李寻诗给他们寄些钱，他们也都再寄回去，说家里现在比以前好过了，他们也老了，花不了多少钱。
他们觉得孩子在京城更需要用钱，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03
留到京城的第十五个年头，李寻诗已经干上了媒体资源部部长的职位。据说董事会正在研究公司副总经理的人选，李寻诗就是候选人之一。据可靠消息，在半年工作总结的时候，应该就会尘埃落定。
二月初，春节前几天，妈妈曾打来电话问今年能不能回老家过年。李寻诗草草地讲了几句回不去，就挂了电话，只是让媳妇给家里寄了点钱回去。
李寻诗为了给自己晋升加点筹码，早早联系了春节期间到海南参加一个国际性的诗词鉴赏大会，暨中华新青年诗歌评选大赛终审颁奖典礼，届时全球华语圈的传媒机构都将参加，而他运作了一个评委会主席团评委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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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评审会对李寻诗来说是成功的，作为评委的他，创作的一首《乡情》现代诗，被大会组委会给予了“比肩余光中先生的《乡愁》”的高度评价。
四月初，爸爸又打来电话问清明小长假能不能回家看看，老人想孙子了。
距离六、七月份确定副总经理人选的时间越来越近，李寻诗频频的与公司内高层、公司外社会资源进行接触、应酬，哪里还会去惦记着什么小长假。
电话里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就又挂断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一个同学，好像在新闻传媒出版广电系统任职，据说跟公司董事长还有不错的交情，得赶紧联系一下。
四月底，大姐打来电话，问五一劳动节有时间回家吗？
李寻诗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成天打电话，有事吗？我这整天忙得团团转。回家，回家，什么时间不能回家？我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了，再有一个月就见分晓了，能不能这段时间就别来烦我了？
大姐话还没说完，李寻诗已经挂断电话。他正在赶去电视台做一个关于“互联网时代传统传媒行业发展方向及应对策略”的主题采访。这可是多方争取来的一个宝贵的曝光机会，一定要把握好，为一个月后的竞选，落下这重重的一锤。
04
几个月的用心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六月底，在公司半年总结会上，李寻诗以无可争议的业绩表现、良好的群众口碑，高票数通过董事会的提名，顺利晋升为公司副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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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升后的李寻诗，免不了被公司下级、同学、朋友以及各路想结交的人安排宴请，这一圈下来又是一两个月过去了。
李寻诗已经有两年时间没回家了，这几个月家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现在也忙过那一阵了，寻思着中秋节回家看看吧。
他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过去，好长时间，电话通了，二姐接的电话。
“二姐，咱爸电话怎么在你那？你回家了？”
“喂，二姐，你怎么不说话？你跟咱爸妈说一声，过两天，等中秋节我就回去了。”
电话里“哇”的一声哭了，梗咽的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你不用回来了。”接着就是电话“嘟嘟嘟”的忙音。
李寻诗愣住了，这是怎么了？二姐性子像妈妈，平常都是轻声细语不带生气上火的，不跟大姐似的，脾气像爸爸有些急。二姐今天是怎么了？
李寻诗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又打电话给妈妈，没人接。又打给大姐，还是没人接。
李寻诗坐不住了，跟公司请了假，不等中秋节就坐飞机赶往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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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后，李寻诗直接在机场打了一辆的士回乡下老家，还有六十多公里的山区道路要走。
在司机一路埋怨声中，一路颠簸到家，李寻诗路费以外多付了司机一百元。
05
提着行李包，来到家门口，老屋破旧的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一进入正堂，映入眼帘的是摆在八仙桌的大框黑白照片，爸爸的照片。
李寻诗脑中“嗡”的一声，手中行李没拿住掉到地上。这时，大姐扶着妈妈从里屋走出来，妈妈似乎不认识他了，歪着头走到他跟前说道：“你找谁呀？找老李吗？老李出远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呀，你能帮我去找找吗？这都响午了，该回来吃饭啦。”
说着又摸摸索索的要往外走。
大姐边掉眼泪边叫着：“妈，咱不出去，外边太阳毒，咱就在家歇着。”
“我得去找老李呀，这毒日头，他连根冰棍都不舍得买着吃。”
大姐忍不住了，放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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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诗帮着大姐好不容易把妈妈哄住，吃了药睡下了。
关上里屋的门，大姐把李寻诗拽到院子里，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你个白眼狼，爹妈真是白养你了！你也马上四十岁的人了，你为家里做过什么？家里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什么时候跟你伸手要过钱？爹妈就是在家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不给你添堵，想着你在外边一个人不容易，几年不回家也没人怪过你。”
“爸爸查出了胃癌，是早期，及时治疗还能多活几年。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打个电话，你看看你是什么德行？说不到两句就挂电话，你真忙到那个份上了？连听爹妈和姐姐的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但凡有办法也不会找你，三番五次的给你打电话，你听都不听，直接不耐烦地挂电话。癌细胞扩散很快，爹还一直等着你回来，想见你最后一面，可终究没能挺过五月份。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你还有良心吗？”大姐声泪俱下，有些声嘶力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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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娘受不了爹离开的打击，一下子就神志不清了，不认识人了，我跟你二姐只能轮流回家来照顾。”大姐边擦眼泪别哭诉道。
此时的李寻诗早已泣不成声。自己诗里描述乡愁的那些优美词句，在此时看来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虚情假意，纯粹的无病呻吟！
06
李寻诗来到父亲的坟前长跪不起。他有太多的愧疚，太多的悔恨，他不能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犯了不可侥恕的罪过。
这一跪就从太阳还在天空的中央，跪到太阳移动到大山的背后。闻讯从邻村赶来的二姐，和大姐一起，好说歹说地才把李寻欢搀扶回家。
李寻欢向公司又请了一周的长假，在家里把一些事情安排好，留给大姐和二姐一些钱，告诉他们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还告诉他们好好培养自己的孩子，他这个当舅舅的，会尽己所能去帮助这两个外甥。
李寻诗要把妈妈接到京城，找最好的大夫给妈妈看病。双亲已经失去一个了，他绝不能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再次发生，他要加倍地尽孝。
一周后，李寻诗带着妈妈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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