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永康(简牍990)
——永康,不是我的家乡,但“打铜修锁补锅补铜壶”的手艺人的行事风格,早在我少年的心田里打下深刻的印记。
一位瘦削的高个子的男人,他头戴尖尖的竹笠,穿着对襟的上衣,肩担一头风箱和五金工具,一头个人生活用品,过了高峻的太阳山,走过白沙陈(镇),沿大路下来,到了高畈村。他不善言谈,却手上功夫了得。年纪大点的村民喜欢叫他“长子”、“铜罐长子”,俊俏的年轻媳妇则叫他“修锁老司”。反正他一来,吃饭家伙在花厅门前的明堂上就那么一摆,村里就像过时节那样,会聚拢不少的人,连平时很少谈及的话题,像金华黄大仙、永康胡公的故事一一展开,他们的形象在我眼前顿时生动了起来。仿佛眼前的这位老司就是天上的神仙,凡间的尖峰战士似的,时不时给家乡人民带来仙气、喜气、运气和勇气。
我眼睁睁地看到一个不知几千回被炭火烧烤,却因一个小铁砂被锅铲铲失而渗水的铁锅,一个不下两代人使用过的,壶口高低不一、壁身凹凸不平的铝制酒壶,在他的手中一一重现生机。是他,让我马上明白了铝铸的锅铲与铜铸的锅铲,哪个品质更加高贵,并深得某个“聚人家”引以为豪;是他,让我从小明白了一个钥匙配一把锁的道理;还是他,让我这辈子懂得了喷香的铜罐饭里深藏着行走的意义。
——永康,虽然不是自己能够长期停留的地方,但我曾在那里驻点招商一年多时间。
象珠镇境内那巍峨的群山,像一道道雄关矗立在面前的时候,让我晓得什么是“艰险爬坡之后的舒适”,就像手艺人额上的皱纹渐次舒展,在铜水铝液倒进模子里稍等片刻,用小木榔头轻轻地敲开模子,然后手拿铁夹夹牢带点小刺的锅铲在水里“哧溜"一声浸泡时眉开眼笑的情景;什么又是“望眼欲穿后的深邃”,像是夕阳西下,在家留守的年轻媳妇倚靠在大门边,眺望村口,希望蹒跚而来的路人能带回远方的冤家归家的信息。
偶尔也会只身走进白云(街道)工业园区,精明的企业老板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块块象形石,告诉我哪一块采自衢江,哪一块采自婺江,反正都在兰溪境内。他说,我上午在永康厂里上班,下午到兰溪拣黄蜡石。他如数家珍地说各地的物产——永康出产松木化石,东阳出产粗腊(晶腊),兰溪出产细腊,质地可与广西黄龙玉媲美。我们肩并肩座谈,手与手把玩石头,南方石、北方玉问询,东部上游、西部下游扯淡,让我明白永、兰之间一百里远的距离真的不算什么东西。一经他无意中的“提醒”,我的招商劲头也就更足了。
永康丹霞山的明媚,妻子与她的同道高考前专门前往方岩拜祭胡公大帝;月亮湾的潺潺溪水,大学同学章锦水的诗艺、书艺和茶艺三位一体;龙川先生的事功思想,永康籍金华作家协会会员一个个堪称厚重的学问,绝美的诗文,都让我不止一次地站在企服中心17层高楼,站前落地窗前,深情地向东瞭望,金华北山的前面是永康,是那东方曙光一般充满希冀的永康。
陈水河整理于2022.5.16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