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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没有不杀之恩(完整版)

2016-09-10  本文已影响4169人  堂主姓蔡

作者:堂主

大街上,人来人往,数不清的路人甲和路人乙迎面相遇,又插肩而过。在某一个路口、某一家商店门前亦或是那街角拐弯处,你偶遇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阔别重逢,你会作何反应?想来通常是会喜形于色,彼此再寒暄一番。

但如果,你遇见的这个朋友,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呢?

大学毕业后,唐竹来到南方彭城。

他的大舅,在彭城经营着一家大型的电子厂,大舅今年六十了,膝下无儿无女,让他过来,是准备过两年把公司交给他。

他是幸运的,多少大学生毕业后只能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而他前程无忧,荣华富贵在招手。

一晃在彭城待了一年多,无数个无聊的夜晚,他总会想起大学时那两个室友,曾经的铁哥们儿,张滴和黄达线。

张滴当时是系橄榄球队的队长,高大健硕,四肢发达。那窄窄的额头上有仿佛与生俱来的抬头纹,让他的脸看起来比他的年龄要着急一些。

相比于张滴,黄达线显得瘦小很多,他的身材跟唐竹差不多,他们都不擅长运动。黄达线喜欢的是画画,那时候在宿舍里,他总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和花格子大裤衩,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摆好画架,一画就是几个小时。他画得很好,不比专业的美术生差。

大学四年里,三个人一起上课跷课,一起打游戏,一起旅游。他们经常一起出去旅游,直到最后一次,毕业旅行,只有张滴和黄达线去了。唐竹没去,是因为大舅催他尽快过去公司报到。

张滴和黄达线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骑行川藏线,出发的时候,张滴笑着对唐竹说:“嘿嘿,你不去真可惜,等我们回来给你讲讲祖国大好河山的故事吧,嘿嘿。”张滴就是这样,整天笑呵呵的,说话的时候,经常边说边嘿嘿地憨笑。

谁也想不到那会是三个人最后一次见面。川藏之行,一去不返。出发不到半个月,就传来消息,张滴和黄达线意外摔下悬崖死了。

毕业典礼,唐竹拿着三个人的毕业证,泪流满面。

事到如今,差不多两年了。唐竹抹掉眼角一点泪花,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唐竹不想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他来到大街上,热闹的氛围会让他感觉好一些。

一路闲逛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午夜,街上的行人已所剩无几。这时,唐竹突然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他惊讶的视线中,马路对面,出现了一张脸。唐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那张脸,那是张滴的脸!

张滴也看到了唐竹,他穿过马路,一步步向唐竹走了过来。

当他来到唐竹面前的时候,唐竹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张滴说:“唐竹,你不认识我了吗?”

唐竹说:“你,是人是鬼?”

张滴苦笑:“嘿嘿,你们都以为我死了,实际上死的只有黄达线一个人,我运气好,被当地村民救了。”

唐竹说:“真的?”

张滴说:“你碰一下,我有体温的。”说着他向唐竹伸出一只手。

唐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张滴的脸,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犹犹豫豫地握住了张滴的手,确实是一双有温度的手。

唐竹这才放下心来,眼眶却随即有些发红。

他们找了一个吃宵夜的地方。

唐竹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啤酒自然也不能少。张滴没怎么喝酒,菜倒吃很多,他似乎很饿。

眼前的张滴,比大学时消瘦很多,脸色有些苍白,以前是“高大”,现在只剩下“高”。不变的,是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抬头纹,还有嘿嘿的憨笑声。

唐竹问:“你没死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这么长时间你都到哪儿去了?”

张滴说:“我摔下山后,村民救了我,捡回一条命,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我失忆了。村民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同伴,不过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待在那个村子里,好在后来我零零散散的开始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我不断地努力去拼凑这些记忆,终于,我全都记起……”

张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几次差点咽到。

唐竹往他杯子里倒酒,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先喝口酒缓一缓。”

张滴嘿嘿地憨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恢复记忆之后,我就离开了村子,回到了自己家。家里人刚见到我的时候,也跟你刚才的反应差不多,嘿嘿。在家待了一小段时间,我就又出来了,想找份工作,得赚钱生活啊。没想到还能在彭城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两人酒杯相碰,扬手又是一杯。

唐竹说:“是啊,你还活着,太好了!要是达线也活着,也许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咱们三个人了……对了,你现在住哪?”

张滴放下筷子,面露难色,说:“其实我来这里快一个星期了,还没找到工作,现在住在一家小旅馆里面,一天三十块钱。眼看身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唐竹马上说:“这好办,我大舅有一套小两居,现在我一个人住,你搬过来就好。到时候,再安排你到我舅公司里上班,一开始可能工资会少一点,先干着,觉得合适就继续干,不合适再找也不迟。”

听完唐竹的话,张滴眼眶有些湿润,他倒满一杯酒,对唐竹说:“好兄弟,谢谢!我干了,你随意。”

唐竹笑笑:“客气个屁。”

第二天,张滴就搬进唐竹的房子。唐竹一间房,他一间房,两人又一次当上室友。张滴带了两件行李:一个背包、一个大的行李箱,张滴把背包放在桌子上,把行李箱放在床底下。

晚上,在唐竹的房子里,两人又是一顿胡吃海喝。时光仿佛回到大学,对酒当歌,无忧无虑。

喝得差不多了,便各自回房睡觉。

半夜里,唐竹趴在自己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睡得正酣。朦朦胧胧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唐竹,唐竹……”

唐竹翻了个身正面朝上躺着,突然间那人又开口了:“唐竹,别睡了。”

唐竹一激灵坐了起来,声音就在房间里,黑暗中唐竹迅速扫视起自己的房间,果然,在他床对角的角落里,有一张椅子,椅子上,一个人形的黑影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

“你是谁?”唐竹问。

“张滴。”黑影说。

“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唐竹伸手要去开灯。

“别开灯,太亮我眼睛难受。”

“你不是张滴,张滴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黑影不说话了。不一会儿,他突然又古怪地笑起来:“嘻嘻,还是没有骗过你。”说着,黑影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唐竹走了过来,他的动作很不自然,步伐非常小,显得有些僵硬,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在走,而是一点点艰难地往前蹭。

唐竹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想下床,却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了。

黑影终于从黑暗的角落里出来,眼看就要来到唐竹的床前,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唐竹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诡异至极的笑脸。

那是一张,黄达线的笑脸!

唐竹发出一声低吟,猛地睁开眼睛,他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衣服也早已被冷汗浸湿。眼前只有白色的天花板,房间一片明亮,他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恶梦。

平复了一下呼吸,唐竹翻身想要下床,他刚一坐起来,就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张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唐竹的房门边,他的身子靠在门沿外侧,只朝屋里歪歪斜斜地露出他的头,乍一看,就像一个脱离了躯干的脑袋漂浮在半空中,那双小小的眼睛,正一声不响的、笑眯眯地盯着唐竹。

“大清早的,你吓死我了!”唐竹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早了,已经快十点了。”张滴还是笑盈盈的,他接着说:“我做了早餐,赶紧吃吧。”

“哟呵,你还做早餐,我记得以前你可是不会做饭的,那早餐能不能吃的?”唐竹三分调侃七分怀疑。

“嘿嘿,你试试就知道。”张滴说。

唐竹洗完脸刷好牙出来,张滴已经在餐桌上放了一碗盛好的西红柿鸡蛋肉丝面。唐竹立刻就想起,这个面应该是黄达线最拿手才是,以前在宿舍他就经常做这个。

什么时候张滴也学会做这个了?

唐竹端起碗,夹上面条吃了一口,居然连味道也跟黄达线做的一模一样。

唐竹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了看坐在桌子对面的张滴,发现张滴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样?不比达线做的差吧?”张滴说。

“不错。你怎么想起做这个?”唐竹若无其事地问。

“昨晚梦到达线了。”张滴说。

唐竹心中咯噔一下,是巧合吗?想了想,他并没有告诉张滴他也梦到黄达线的事。

张滴继续说:“我梦见他浑身是伤,血肉模糊,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慑慑发抖。早上醒来,心里怪难受的,突然又想起他做的这个面。就想自己煮一个试试,也不难嘛!嘿嘿。”

唐竹一边吃着面,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张滴。但眼前的张滴,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的表现,唐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昨晚的恶梦吓到,有点神经过敏。

吃过早餐,唐竹带张滴前往大舅的公司。张滴被安排先到生产车间实习。

自从去了公司,见识到企业的规模,张滴就把唐竹的大舅视为偶像。一有空就让唐竹给他讲大舅的故事,大到白手起家,小到唐竹跟大舅之间有意思的往事,通通问个遍。唐竹调侃他,说他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喜欢男的,而且特别喜欢老板。

张滴并不生气,反倒特别神往地说:“我迟早也会成为一个特别有钱的人。”

大难不死之人,日子仿佛在一天天变好。

这天夜里,唐竹又听到奇怪的声响,他以为自己又做梦。那声音鬼鬼祟祟,似乎是有人喃喃自语,音量不大不小的、真真切切地钻进唐竹的耳朵。

唐竹瞬间瞪大眼睛,这不是梦!那声音来自客厅!

唐竹无声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前。这下声音更加清楚了,是张滴在客厅里。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他不睡觉一个人在客厅里干什么?

唐竹贴着门仔细地听,张滴的声音十分低沉,每说一两句就停一会儿。唐竹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打电话。

大半夜还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不在房间里,而要在客厅打?

唐竹索性直接打开房门,但随即他的动作又变得很轻,因为当门开出一条缝时,并没有光线透进来,这说明张滴没有开灯。唐竹决定先偷偷观察一下,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客厅跟唐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从房门内出来,伸一下头就看得到客厅的情况。唐竹趴在门边,伸出半个脑袋朝客厅看去。

虽然没有开灯,但外面街上某种通宵的灯光还是通过阳台的落地窗照进了客厅里,唐竹勉强能够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只见张滴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他居然不是在打电话!唐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滴双手垂放在两腿膝盖处,坐得笔直,略微侧着头朝向他左手边的长沙发,像在跟人交谈着什么。但唐竹看得清清楚楚,长沙发上根本没有人,张滴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一幕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唐竹不敢出声,他继续静静地盯着张滴。他意识到,张滴应该是梦游了。

张滴还在继续说着,仿佛在他面前,那张长沙发上确确实实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唐竹看不到,只有张滴才看得到。他们似乎在聊着什么严肃的事情,唐竹竖起耳朵想听出对话的内容,但张滴的声音时而清楚时而特别含糊,根本听不完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竹开始失去耐性,他想回房间睡觉,据说梦游的人不能被吵醒,否则会被自己吓傻,不知道是否真实,当然唐竹也不打算叫醒张滴,这不是一件应该冒险的事情。

唐竹准备退回房里,这时张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似乎很生气。这下唐竹彻彻底底听清楚了张滴的话,他说的是:“张滴,我黄达线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杀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唐竹感觉头皮一炸!张滴在跟一个叫张滴的人说话,而他把自己当成了黄达线。更令唐竹恐惧万分的是,张滴说张滴杀了黄达线!

这只是梦话吗?

如果不是梦话而是事实,那唐竹处境就危险了,他收留了一个杀人犯。

这时张滴突然站起身,看样子他是要回房间了,唐竹立刻闪身躲回自己房里。

唐竹迅速又无声地关上房门,然后静静地站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他听见张滴的脚步声在他房门前停住了,唐竹的心蹦蹦狂跳,张滴现在要是想开门进来,他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门如果反锁了还好,但整个过程根本没有给他反锁房门的时机,眼下更不能反锁了,那声音肯定会惊动门外的张滴。

果然,几秒之后,张滴当真扭动起了门把手!唐竹简直要崩溃,他只能死死地抵住房门,他能感觉到张滴在推门,那力量不大,却让人恐惧万分。

好在,没过一会儿,张滴推不开门,居然也没勉强,他走回了自己房间里。

唐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八点,张滴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张滴看到大清早坐在客厅的唐竹,有点惊讶。

“被尿憋醒的。”唐竹随口敷衍道,顿了顿,唐竹又开口说:“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啊,一觉睡到大天亮!”

“有做什么梦吗?”

“好像没有,想不起来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昨晚做了个恶梦。”

“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做了个恶梦。”

“切,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滴说着,便往厕所走去。

身后,唐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白天的张滴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依然是乐呵呵的。唐竹的心却始终没办法平静下来,一个梦游的人跟自己住在同一套房子里,这本身就是一件有点吓人的事情。最令唐竹耿耿于怀的,是昨晚张滴最后说的那句话:张滴杀了黄达线。

大学一起住了那么久,从没发现张滴有梦游的毛病,为什么现在反而会了呢?

唐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可能是后来发生了某些事,积压在张滴心里形成阴影,促使他产生梦游的现象……难道说,他真的杀了黄达线!

唐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不轻。

可是张滴怎么会杀了黄达线呢?黄达线不是摔下山崖死的吗?

无穷尽的猜想让唐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晚上下了班,他跟张滴一起在外面吃了饭才到住处。他现在有点怕张滴,但恐惧和怀疑都只在他的内心,面对张滴,他还是得像平常一样。

张滴洗澡去了。

唐竹回到自己房间,他有点累。他坐在床边,又顺势躺了下来,他并没有睡着,眼睛无神地睁着。

唐竹歪过头,目光正好落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那里长期放着一张椅子,那天晚上,他梦见的黄达线就站在那个地方。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他看见,那椅子上放着一张纸,准确的说,是一幅画。唐竹走了过去,拿起那幅画。画的是一栋八层高的楼房,这楼房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唐竹努力地想,终于记起来,这是他们大学的宿舍楼。

谁把这张画放在这里?

张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唐竹拿着画去问他:“这画是你放我房间的吗?”

“这画怎么在你那里?我记得我没拿出来啊。”张滴反问道。

“这是你画的?”

“嘿嘿,也不是,这是达线画的,我想留个纪念,就一直带着。”

唐竹一直看着张滴的脸,心中充满疑问。

张滴似乎并没留意唐竹的表情,他接过唐竹手中的画,放回自己房间。

夜里,唐竹一直没睡踏实,一方面,有太多事情让他生疑;一方面,他想听听看今晚张滴有没有梦游。

然而今晚特别安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竹睡意渐浓,偏偏同时又有些尿急。他下了床,开门出去上厕所。他特意朝客厅看了看,张滴没在,什么人都没有。

上完厕所,冲了水,关了灯,唐竹打着哈欠走回自己房。当他的手刚刚握住门把手时,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那是墙上电灯开关的声音。

这声音,不在唐竹的房间里,而是张滴的房间里。唐竹扭头看去,一束灯光从张滴的门缝中漏出来,他的房门竟然没有完全关上。

唐竹不禁有些心跳加速,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如果张滴发现他,他就说上完厕所看到房间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这不算谎话。

唐竹轻手轻脚地来到张滴房门前,慢慢的,慢慢的把脸凑近门缝。唐竹看到,张滴正坐在床边,他的眼睛是闭着的,面无表情,他抬起一只手,对着面前的空气一下一下来回比划着。

张滴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条花格子大裤衩,衣服明显偏小,他的半截肚腩都露了出来。唐竹顿时头皮一炸——张滴分明穿着黄达线的衣服!他这是在画画!

这时,张滴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唐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然而似乎又没有,因为张滴还是闭着眼睛,没想到紧接着张滴又开口了:“嘻嘻,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唐竹差点就叫了出来,他立刻转身冲回自己房间。

躲在被窝里,唐竹又是一整夜失眠。

张滴,白天的时候是张滴,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了黄达线。

本来唐竹觉得他是梦游,现在看来,他更像是被黄达线的鬼魂上了身。他居然随身携带着黄达线的衣物!

唐竹决定,要重新查一查当年川藏线骑行发生的事。

利用白天上班各自岗位不同,避开张滴。他上网搜索当时的新闻,互联网上的信息过滤很快,两年前的事情,现在能搜到的内容并不多了,本身这件事当时也并没有引起媒体多大的关注。唐竹搜索到的不外乎也就是讲述两名大学生骑行川藏线意外掉落山崖的简讯,并没有更多的信息。

再去一趟案发地实地调查,显然不太现实,况且当初唐竹只是知道他们出了事,具体情况具体地点,他都不清楚。

应该怎么查,唐竹一时间没有了主意。还有谁可能会知道情况呢?唐竹使劲地想,突然一个人走进了唐竹的脑海中——班长。作为班干部,这件事当年班长是有跟进了解的,更重要的,是他跟张滴是老乡,他应该会知道得更多一些。

唐竹立刻找出班长的电话号码,毕业后就几乎没联系过,拨打过去,接听的是个陌生人。果不其然,班长早就换掉了号码,唐竹不死心,到处问同学,几经波折总算得到班长的新手机号码。这一切,自然是没有给张滴知道的。

联系上班长,唐竹随口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跟他聊起张滴黄达线的事。

唐竹说:“班长,那件事之后你还有跟张滴他们家那边联系过吗?”

班长说:“后来也没怎么联系了,偶尔见到面就打声招呼吧,不好的事情就没再提了,真的挺惨的。”

唐竹想了想,问了一句:“张滴不是没死吗?”

班长说:“不可能,尸体都找到了,怎么可能没死?”

唐竹全身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班长接着说:“据说当时搜救队找了四天才找到他们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现象,两人都是遍体鳞伤,还有被野狗啃咬过的痕迹。真的死得太惨了!”

“你怎么了?”见唐竹一直没说话,电话那头的班长问道。

唐竹回过神来,忙说没事,接着他又问:“有没有可能是搞错了,你后来……难道没在家那边见到过张滴?”

班长说:“开什么玩笑?我要是见到他那我就是见鬼了。”

“见鬼”两个字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唐竹的心脏,那感觉让人窒息,张滴真的已经死了,那现在每天跟自己住在一起的那个,就是鬼了!

挂了电话,唐竹回想起这些夜晚张滴反常的行为,回想起重逢张滴的第一天晚上,张滴说他没死,还说他回过家……从一开始他就在骗唐竹,这种突然发现身边的人一直在欺骗自己的感觉,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张滴难道是要来索他的命吗?

唐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主人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厉鬼缠身,他一直以为自己仍然跟妻子生活在一起,但妻子其实早已被鬼害死,实际上跟他一起生活的,是那个鬼,而也许是鬼遮眼之类的某种怪力作祟的缘故,那鬼在主人公眼里,就是他妻子的模样。

唐竹觉得自己的情况有可能跟这电影是一样的。

正当唐竹想得入神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张滴冲了进来。

唐竹吓了一大跳,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张滴说:“我不太舒服,我先回家休息一下。”

眼前的张滴,一头虚汗,眼神迷茫,看起来他很难受,也好像很紧张,甚至有一丝鼻涕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

唐竹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张滴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小事情,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没等唐竹再说什么,他就直接跑了。

唐竹没有追上去,直到晚上下班后,唐竹才回了家。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点抗拒回家,因为他的室友,他多年的好兄弟不知是人是鬼。

再见到张滴,他已经生龙活虎,正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白天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唐竹问他:“你没事了?”张滴乐呵呵地回答:“没事了,睡了一觉就好。”

唐竹发现,屋子今天应该又被打扫过,地板很干净,物品也摆放整齐。这些天以来,家里的卫生几乎都是张滴在搞。

每次看到张滴这幅勤劳憨厚的模样,唐竹总没办法把他跟深夜里那个古怪恐怖,扮演着黄达线的张滴联系到一起。他不忍心拿自己心中种种疑问去质问张滴,万一真的只是误会,这么做无疑很伤张滴的自尊,也破坏彼此的情义。

唐竹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张滴还活着,他只是梦游而已。

但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他又会说是他自己杀了黄达线呢?唐竹心里乱得很,人也好鬼也罢,真要出什么事,这都不好对付。

夜里,张滴又跑到客厅里自言自语,唐竹知道,张滴又变成黄达线了。但这次,唐竹反锁房门,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不再理会。

第二天,唐竹若无其事地和张滴一起出门去上班。到了公司,开始上班之后,唐竹又偷偷溜回了家里。

他要干一件不能让张滴知道的事情。

到了住处,唐竹掏出钥匙开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但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张滴不在家,明明这房子现在就他自己一个人,为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呢?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小包东西:针孔摄像头,他要监视张滴。

唐竹在屋子里环视了一遍,决定还是把摄像头装在客厅角落的装饰架上。本来想装在张滴的房间,但他的房间太小了,也没有合适隐蔽的地方,容易被发现。

架子有两米多高,放着他大舅收藏的一些瓷器、工艺品之类的东西,平时基本没人去碰它,在这间年轻人居住的房子里,这个装饰架属于被遗忘的角落。

其实唐竹对于具体要监视张滴什么,也没有头绪。只是直觉告诉他,也许有一些他肉眼看不到的事物,用摄像头、用机器的眼睛,没准能帮助他看到。

安装好摄像头,唐竹掏出手机连接上设备,测试监控效果。站在镜头前,透过手机屏幕,他看到了监控下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唐竹竟然觉得这画面中的自己有点陌生,仿佛那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想法钻进唐竹脑中:也许人在监控中看到的自己,未必真的就是自己。当你抬头看镜头,你就看不到画面中的自己,而当你看画面,画面中也只会显示你在看画面,你跟镜头里的自己几乎不可能像看镜子那般的在画面中对视。所以,说不定,当你抬头看镜头时,画面中那个你,其实正冷冰冰地盯着画面外的你。

胡思乱想间,唐竹仿佛听到一点声音,像是有人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是那种嘴巴紧闭着,想把声音压在喉咙里的咳嗽。那声音很小,极不明显,但也许是这房子太安静了,一丁点响动,他都能捕捉得到。

声音似乎来自张滴的房间。

唐竹轻轻地打开张滴的房门,房间里的一切一目了然。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枕头旁放着一本书和一条耳机线,这应该是张滴睡前用的。在床的旁边是书桌,张滴的大背包放在上面。比较突兀的,应该就是床尾处的地板上那个平放着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被张滴从床板下移了出来。

唐竹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上,他想起那张宿舍楼的画,还有张滴晚上穿着的黄达线的衣服,他开始怀疑,这个行李箱里,会不会放的全都是黄达线生前的物件。

他慢慢地走向行李箱,但他没有立刻去碰那只行李箱。他两手撑地,整个人趴了下来,朝床下看去。

这一看,没什么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藏在床下。这本是唐竹最害怕发生的情况,所幸并没有。看来刚才那个像咳嗽的声音,应该只是自己太过敏感的幻听。

现在,他直起身子,蹲在地上,他要打开行李箱看看里面的东西。从进门到现在,唐竹一直有一种在自己家里做贼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抑制不住地紧张。

平静了一下呼吸,他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伸手把盖子掀开之后,他怔住了。行李箱里,居然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空箱子。

唐竹把箱子盖好,重新拉上拉链,看来又是自己想多了。

把进屋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唐竹锁好房门,又溜回公司。接下来,他要实施下一步计划,为张滴制造单独待在家里的机会。

当天下午,唐竹就跟张滴说,他临时要去外地出差,要离开两天。而实际上,他只是偷偷住进了离家不远的一间酒店。

唐竹计划白天睡觉,晚上监视。因为白天张滴会去上班,监视不到,只有他下班回家之后的夜晚时间,监控才奏效。

这是唐竹没在家的第一天晚上,一整晚他都在看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他家里客厅的画面。只见张滴回到家,像往常一样吃饭、洗澡、坐在客厅看电视,之后就回房间了。一夜下来,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甚至连半夜里也不见张滴梦游出来。

唐竹不死心,他有点后悔没想办法把摄像头装在张滴房间,那样也许他能看到更多信息。

又睡了一个白天,很快第二个夜晚就来临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五分,唐竹躺在酒店的床上,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手机而有些干涩。本来那画面就是静止的,如果没人走动,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今晚张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客厅。唐竹一直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客厅,渐渐地,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他想休息一下,每隔一两分钟再看一次。

两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

又两分钟过去了,一切如常。

……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两分钟,突然间唐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手机的画面中,在客厅衔接房间的通道处,出现了异样——张滴竟然趴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正朝着客厅爬着,准确的说,那不叫爬,那是蠕动,像一条大虫子一样缓慢地往前蠕动着。

紧接着,屋子里竟然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并不理会张滴,甚至直接从张滴身上跨过去,拿起茶几上的烟,大摇大摆地躺到沙发上抽起烟来。

唐竹瞪圆了眼睛,脸色煞白,他的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

他的恐惧不止来源于在地上蠕动的张滴,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个躺在沙发上抽烟的人。这个人,居然跟唐竹长得那么像,几乎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竹已经没有半点头绪了,越想查个究竟,越是得到匪夷所思的信息。他此刻只想知道,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何方妖孽?

唐竹继续盯着画面,张滴已经没有继续爬了,现在他仰面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表情扭曲,像是在哭,又像在笑。

这时,沙发上那个貌似唐竹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唐竹屏住了呼吸,现在这个人任何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都能揪住唐竹的心。画面中,他略微弯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他就站在原地没动了,他的头微微低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唐竹甚至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大约一分钟后,那人歪歪斜斜地抬起头。唐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画面中,那人抬头后的目光,竟跟屏幕外的唐竹对视上了。

他发现了摄像头!不,这不像是刚发现,他的目光没有半点迟疑,他一直都知道这个摄像头的存在!他一步步向镜头走近,一直来到镜头前,现在整个屏幕都是他脸,一张“唐竹”的脸!他不说话,就那样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仿佛他看得到屏幕这头的唐竹一样。

尽管隔着手机屏幕,唐竹还是被他古怪的神情吓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甚至担心这个人会突然从手机屏幕中窜出来,真真切切地来到他面前。

突然,只见那人一抬手,画面顿时一片漆黑,紧接着,信号就断了。唐竹知道,摄像头被那个人破坏掉了。

放下手机,唐竹瘫倒在床上,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眼神空洞,全身乏力。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报警吧?难道告诉警察,自己家里面现在有两个鬼,让他们赶紧去抓了关进监狱里?监狱关得住鬼吗?

报警有什么用。

唐竹又在酒店待了一天,他不敢回家了。这一天里,他上网四处寻找抓鬼的高人,然而好多信息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在网上他根本找不到一个靠谱的救星。

想来想去,他只能专门跑到城郊的寺庙里,向僧人求助。他把自己的情况跟年迈的僧人说了一遍,僧人听后,觉得唐竹的情况很奇怪,按理说这两个鬼生前跟他并无仇怨,不应该来纠缠他才是。

僧人说自己感受不到这两个鬼的能量,也是无从下手,爱莫能助。唐竹只感觉万念俱灰。临走前,老僧人赠与他一串佛珠,说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许能保他一命。

拿着佛珠,唐竹回到了酒店,他还是不敢回家。

时间来到深夜,不知道几点,唐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平静的房间里,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唐竹一跳。

手机屏幕上显示,张滴来电。

唐竹惊恐地看着屏幕,不敢接听。一分钟后,自动挂断了。

然而,才不过几秒的时间,手机又响了!

还是张滴!

唐竹简直抓狂,他做了几次深深地呼吸,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按下接听键。

“我知道你就在彭城,别装了。”电话里,张滴已经没有往日乐呵呵的语气,他冷冰冰地说道。

“你到底想干嘛?”

“我要你回来,现在。”

“我不会回去的!”

“如果你不回,那你全家都会遭殃,别忘了,你大舅也在彭城,就先从他开始,怎么样?”张滴的声音不大,却强硬不容置疑。

唐竹感觉自己已被逼上绝路,但无论如何,这是他自己的劫难,不能殃及家人,他只能答应张滴了。

带上佛珠,唐竹打了一辆出租车,往住处赶去。

很快,他就来到房门前。他犹豫着,一只手掏出钥匙开门,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紧紧撰着佛珠。

刚插进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张滴出现在唐竹面前,看来他一直站在门后等着。

“进来吧。”张滴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出通道,此刻他更像这房子的主人,而唐竹仿佛是一个外来者。

唐竹提心吊胆地从张滴身边经过,走进屋里,他一直在提防身后的张滴会突然朝他扑上来。张滴看到了那串佛珠,但唐竹发现他似乎并不怕它。

现在,在这房子里唐竹没看到那个跟他长得极像的人,而张滴,正靠在客厅的一面墙边站着,从进屋开始,他就一直冷冷地盯着唐竹,却没开口说话。

唐竹注意到,张滴又穿着黄达线的衣服,白色的背心、花格仔短裤,它们穿在张滴身上显得极其别扭。

“还有一个呢?我知道还有一个,他哪儿去了?”唐竹壮着胆子,先打破了沉默。

“哦?你知道?我正想让你们见见面呢。”张滴似乎没想到唐竹尽然会主动提起另一个人,接着他又说:“跟我来。”

张滴朝唐竹走了过来,唐竹不自觉地往后靠,直到后背贴着墙没有了退路。张滴一把就把唐竹拉走,唐竹被张滴拉到了他的房门口,现在里面没开灯,黑乎乎的就像一张血盆大口。

唐竹站在门口不肯进去,张滴轻蔑一笑,伸手打开墙上的灯。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还是原来的摆设,看不出什么异常。

唐竹还站在门口,他不解地看着张滴,不知道张滴要让他看什么。这时,房间里响起一个细微的声音,那是拉链拉动的声音!唐竹的眼睛马上看向地板上那个巨大的行李箱!

张滴并没有拉动拉链,唐竹更不可能,但现在,那拉链确确实实在一点点慢慢的拉开着。片刻,那拉链口子就已经有十厘米左右那么宽了,唐竹看得清清楚楚,从那口子里,竟然伸出了一只白森森的手!那手伸出来之后抓住了拉链的把手,继续拉开着拉链。

当拉链全部被拉开,那个长得跟唐竹极像的人就这样从行李箱中坐了起来。唐竹简直要晕厥过去,那人从行李箱中走出来,看着唐竹,说:“终于见面了。”

“你到底是谁?”唐竹颤抖着声音问。

“我?我也是唐竹啊,从明天起,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个唐竹了。”那人又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跟监控里一模一样。

“不可能,你休想!你到底是谁?”

“唉,也罢,既然你也快死了,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那人说完,抬一只手摸向自己耳根处,接着,当着唐竹的面,他硬生生把自己的脸皮撕了下来!唐竹瞪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个人,竟然变成了黄达线!

唐竹崩溃了,他惨叫一声转身想逃。却被身后的张滴一把拦住,与此同时,黄达线也扑了上来。两人把唐竹按倒在床上,张滴按住唐竹的脚,黄达线则抓起枕头死死地捂住唐竹的脸,唐竹拼命地挣扎,但不一会儿,他就一动也不动了。

黄达线拿下枕头,张滴伸手在唐竹鼻子下边试探,回过头对黄达线说:“没气了。”

川藏公路,是中国建筑史上工程最艰巨的公路之一,连接了四川雅安到西藏拉萨之间将近两千公里的路途,沿途多高山峡谷,壮丽山河、奇山异水之间,不乏人迹罕至的地方,在那些不起眼的阴影里,有时往往隐藏着不法分子的罪恶。

两年前,缺乏骑行经验的张滴和黄达线,因为没有规划好行程,在某一天的夜晚来临时,他们行进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无奈两人只好露宿野外,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夜里,他们竟目睹了一个贩毒团伙发生内讧,其中两名毒贩被活活打死的经过。

更可怕的是,张滴和黄达线被这伙人发现了,差点也被他们灭了口。情急之下,黄达线表示愿意加入他们,做牛做马都行,只要留他们一条命。两人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痛哭流涕的,后来那贩毒头目才答应了下来。他让他们把身上的衣服跟两名死者相换,制造坠崖身亡的假象。那尸体故意弄得面目全非,加上发现尸体时已是多日之后,尸体腐烂、产生巨人观,早已辨别不出样子。寻找尸体的人看到衣服和随身物品都对得上号,自然也就没有多加怀疑。

从此之后,张滴和黄达线就被迫地跟着他们干上伤天害理的勾当,为了控制他们两个,头目逼他们吸毒,让他们染上毒瘾。直到半年前,因为买卖行动泄漏,头目被警察盯上,忙于逃亡而无暇顾及他们,两人才得以脱离苦海,逃了出来。

可惜苦海无涯,对于已经是瘾君子的他们来说,纯粹的打工,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满足毒瘾。狗急跳墙之下,他们想起了唐竹,这个富有的老室友。还没毕业之前,他们就知道唐竹将来会继承他舅的企业。

于是乎,二人开始了这一个惊天的大计划,黄达线想尽办法,找人制造了一张跟唐竹的脸一模一样的仿真脸皮,他们的目的是,吓疯唐竹并把他控制起来,由身材跟唐竹相像的黄达线假扮唐竹,继承企业,获得财富。

然而,要吓傻一个人,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得多,可他们已经回不了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唐竹。

一切装神弄鬼,归根结底,都是人心的恶毒。一开始的偶遇根本不是偶遇,张滴利用对唐竹的了解,一步步诱导唐竹邀请他同住,而黄达线,就躲在那个行李箱里,和张滴一起住进了唐竹的房子里。

张滴装出被黄达线附身的样子,黄达线则适时地动动手脚增加可信度,那碗面,其实是黄达线煮的,张滴从头到尾都没进过厨房,他一直守在唐竹房门口盯着他,防止他突然醒来。还有那副画,也是趁他们上班时,黄达线拿去放在唐竹房间里的。

至于那晚张滴在房间里穿着黄达线的衣服画画,纯粹是临时起意,唐竹起夜上厕所的动静让张滴听到了,他便顺水推舟,又演了一出戏,他知道唐竹发现灯光,肯定会去看个究竟。

黄达线不可能一直躲在行李箱里,白天唐竹张滴去上班时,他就会出来活动。唐竹溜回家装监控的时候,黄达线就躲起来偷偷看着这一切。后来不小心的一声咳嗽差点暴露了他。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唐竹运气太差,唐竹只检查了床底下,却忘了检查门后边,其实黄达线当时就躲在门后,这也就造成了,当唐竹打开行李箱时,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情况。

而那次张滴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家休息,其实是毒瘾犯了,包括后来在监控里看到他在地上爬,又哭又笑的,那是因为他吸食了过量毒品产生了幻觉。

所有的恐怖,说清楚弄明白了,也就不恐怖了。恐怖来源于未知,加剧于不解。

此时此刻,刚刚杀完人的张滴和黄达线坐在客厅里喝着酒,从现在开始,世上再没有黄达线,黄达线就是唐竹!

张滴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更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可要罩着我啊,唐老板。”

黄达线只是笑,并没有接张滴的话,他举起酒杯跟张滴碰了一下,张滴爽快地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张滴突然感觉全身无力,意识开始模糊。

他挣扎着瞪着黄达线,说:“你下毒!”

“别说得那么难听,毒药哪那么容易买得到,我只是放了点让你睡觉的药,你那么高大,不先弄晕你,我怎么杀得了你呢?”

黄达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狠狠地刺向张滴的胸口。从始至终,黄达线就没打算让张滴活着,只有他死了,黄达线才能安安心心地当唐竹。

黄达线直起身子,冷冰冰地看着倒在血泊中,身体渐渐冰冷的张滴的尸体。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竹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张滴房间的门口地板上。但黄达线清楚地记得,从刚才在床上捂死他之后,谁都没再去碰过唐竹的尸体,他现在应该还躺在床上才是,怎么会跑到门口出来?

诈尸!黄达线脑子闪过这两个字,但他立刻就否定这个想法。黄达线,从不信鬼神。

“别装神弄鬼了,起来吧!张滴这个废物,我刚才应该亲自检查你有没有死透才对,居然就这么给你憋住呼吸就糊弄过去了。”黄达线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唐竹才睁开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

唐竹心中早已没有恐惧,他现在只有愤怒,他镇定无比地对黄达线说:“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你不杀了张滴,我一个人还真对付不了你们两个。”

说着,唐竹猝不及防地操起一个烟灰缸向黄达线扔去,烟灰缸正正地砸到了黄达线的手,他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唐竹立刻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

次日凌晨,从唐竹的屋子里,警察运出了两具尸体,张滴和黄达线。

是唐竹报的警,他向警察坦白了事情的始末,黄达线杀了张滴,而他,为了自卫错手杀了黄达线。

最终,唐竹被免予刑事责任。

而实际上,究竟是自卫错手杀人,还是故意,可能唐竹自己心里也已经不太肯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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