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亏欠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快午饭时，我在厨房忙得方寸大乱，孩子早上交代要吃可乐鸡翅和油焖大虾。

听到有人敲门，我心里暗骂老公没用总添乱，千声万语交代他记得带钥匙，还总是忘到地沟里去。

我青着一张脸开了门，却见一个身子瘦小神色小心翼翼的男人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个胖胖的女人，脸上挂着浮夸的笑容。

我来不及敛回满脸怒色，粗粗地开口问：“小姑父，今天有事么？”

估计是被我脸色镇住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没……没事，就……想跟你说一下，家里的狗养壮了，你有空随时过来吃狗肉。”

我望着那个满脸心虚的男人，哪怕在我面前露怯时，都记得用身子护住身后的胖女人，紧握她的手不放。

我在心里为我死去的小姑感到深深的不甘，心头泛起一阵的悲凉，等我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坐电梯下楼了。

老公回到家，说他在楼下碰到小姑父，问我怎么不留他们吃饭。

我心里呕着一口气，没应声。

其实我知道有些事只能归结为命运或者说孽缘，谁对谁错，谁付出谁亏欠，真的没必要说清楚了。

就如我的小姑和小姑父，小姑是那种传统贤惠的女人，在她双十年华的时候，求娶她的人挤破了门槛。

最后在我爷爷安排下嫁给了小姑父，说实话小姑父在那时看来不算是差的男人，人老实勤快，综合各方面都不错。

现在我经常听人在婚后马后炮，说自家男人怎么怎么不好，回想婚前种种就可以看得出来，悔恨当初糊涂嫁给他了。

我个人觉得这话挺扯，结婚过日子细琐到油盐柴米，两人的矛盾争吵随时随处都会激发。

可哪个女人能在婚前这浪漫无边的风花雪月里，看出一个男人婚后将怎样待你？或者说哪个女人能算到这个婚前瞧着不错的男人，婚后将和你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委屈辛酸？

我爷爷一生疼女如命，所以挑选女婿很用心。当时选择小姑父，确实是因为他各方面都不错，想着小姑嫁过去必能夫妻和睦，日子顺心。

可谁承想到小姑在婚后的日子过得那般灰暗又委屈。

小姑父确实勤快老实，与外人谦让和顺，唯一对自己的老婆挑剔又淡漠，不像是心在外面，更像是天生没心。

他从不陪同小姑出门买菜逛街，有那时间，他更愿意陪楼下的聋耳大爷唠嗑。

他从不留心小姑爱吃什么，更不懂她独自对着电视时的孤单寂寞。反而他清楚地知道隔壁大叔家的儿子一周回家几次，公司的大姐爱看什么电视。

他希望家里的碗筷在冬天也不油腻，却不关心小姑的手泡完冷水后皲裂得厉害。

他能听到小姑嘴里的唠叨，却看不到她眼里的落寞。

他安心惬意地吃着小姑日复一日准备的一饭一蔬，却无视她一天比一天苍老憔悴得厉害。

总之，小姑围着这个男人和他们共同的家转了大半生，却没得到半点的怜惜和温暖。

小姑驮着这个对她来说冰凉的家，终日郁郁寡欢抑郁成疾，不到五十就撒手西去。

在她的葬礼上，小姑父像是突然顿悟，他想起她的种种好，哭得撕心裂肺，一遍又一遍地捶打胸口忏悔。

他后悔自己没好好陪过小姑，后悔自己没为她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

他诉说小姑的温柔体贴，甚至想念她的唠叨。

就这样，小姑父因小姑的离开而半死不活地过了一年，后来遇到现在的胖女人桂姨。

他待桂姨的好，就如护着自己的眼珠子。

这样说吧，以前他对小姑有多淡漠无视，现在对桂姨就有多温柔体贴。

他愿意花两万块钱带桂姨出去度假，细心帮她挑衣服首饰，耐心给她准备可口的饭菜。

我曾在酒后质问过他，他瞬间哭得稀里哗啦。他说就是觉得自己曾经太对不起小姑，所以现在才学着努力去珍惜身边的人。就是因为曾经亏欠小姑太多，所以现在想着努力去付出，哪怕那个被亏欠的女人不在了。

我心下一片惨然，小姑耗尽一生都没让小姑父学会做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反而她的死却让他有了反省，然后他把反省后的温柔体贴给了另一个女人。

我只能在心里叹息小姑命苦，或者说叹息她和小姑父这段孽缘害人。因为现在再去为一个不再是亲人的人曾亏欠过一个死人而怄气，不值得。

但不得不承认，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小姑父对小姑的亏欠何尝不是这样。

所以在这世上，有种亏欠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