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布兰卡(一)
我一直觉得林肯可惨了,谁知道我也很惨。啊,这凄惨的命运啊。什么能降下一道闪电把我劈死,对就是一道闪电。可我也不敢死,你说说这么多人都因为我死了,我再轻易死了,多对不起他们。再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见面,大眼对小眼多尴尬啊。
本来就听不懂他们说话,好不容易给我找了一个翻译的机器能听懂他们说话,可是他们听不懂我说话。我就鸡同鸭讲地,只能瞎比划。
刚开始的时候我天天在那嘀咕说:“波棱盖,磕马路牙子上,磕秃噜皮了”。这还是我去东北的时候在路上听人说的,我让一个东北老乡教我的。
一般人老觉得中美文化有差异不好交流,可是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挺好的,他们听不懂我说什么,也就不会嫌我烦了。他们听懂我说什么了之后,和我说那句磕秃噜皮可魔性了。
没听懂以前,我就天天在那瞎唱歌,有时候我自己唱跑调了都不知道,it's my time.实在无聊了,没事说几句方言啥的。
他们天天特别无奈地看着我,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然后就是夸我漂亮,还有可爱。还说我害羞,我至今没有弄明白怎么就害羞了。
那个小白哥哥和我说,有的时候我会脸红,所以他们说我是shy girl。反正我自己也看不见就随你们说去吧。
后来就可不好玩了,因为我们终于可以无障碍地交流。可是我对这件事并没有抱什么期望,或许说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并不期待它的发生。
他们中的一个叫小卡的和我说,主要是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还特别好奇我说了什么。
他们和我说,我自言自语时候的那个深情特别认真也特别好看,而且很有活力。
常常我看着这漫天的黄土,再看看他们喝酒吃肉挺潇洒,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即使真的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啊。
故国啊,故乡里的国度。我只能在梦里回去,和他们在一起的几个月像是里面那么漫长,生与死交织在一起。而有的时候在一起一个下午却像是看到了一生。
那个时候并不懂得思乡是什么,也不懂得祖国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可能因为还小,可能因为太模糊。
在这个地方你可以随便地看到侵袭,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在这里人命不值一提,比蝼蚁还不值钱。所有人想做的只是活下去,拼命地活下去。可是这样他们还要保护我,不顾一切地保护我。
小卡在临死前用他学了几个星期的一句汉语告诉我值得。这句话不是和我朝夕相处几年的人说的,也不是我父母说的。而是我只认识了几个月将近六个月的人和我说的。
我也想知道我好好地一姑娘为什么只能和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在一起,然后我就知道了原因,因为我话多。
雇佣兵出身的他们称从未见过我这种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哭得出来。
变脸比翻书快,我心想:可能他们没有见过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他们说他们是听从别人的命令行事,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死在别的地方。即使没有我,他们同样会死。不如在死之前喝阵酒,可是你得活下去,不止为了高昂的雇佣费用,更为了you are you.
他们告诉我,一直往前走那有人等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一定要在日落的时候走出沙漠。
至于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得看天意,希望我们还能在见到你,在我走之前我听见他们这样用英语说道。
我走出沙漠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身旁还有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狗。
后来我才知道我可值钱了,别人给了他们一个极为丰厚的数字,拿钱买命。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只是听别人提起,没死在那场战役里的人都退了伍。
来救我的人和我说,看见我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显得毫无生机,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
而我在晕倒之前唯一看见的是一抹远处的夕阳红得耀眼,让人挪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