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长大

01
傍晚的天空，总有形色各异的云。我们跟着云，爬到小区的楼上看，奔向无垠的田野里看，坐在河中央的木头桥面上看。就这样，看着蓝天白云变成镶着金边或红边的瓦青色湖水，看着西天的一朵朵云开成鲜艳的花朵，终有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到夜幕降临。
大宝说：“天上是蓝色的大海，大海边有白色的沙滩，还有很多很多恐龙，一会儿又会变成狗狗。”
小宝说：“云在天上飞。”
我跟他们讲我小时候看到的夕阳。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她的头发如银丝般清晰可见，她的衣袂裙裾飞扬，她脚下是细碎的七彩石子，她背朝我并不曾迈开脚，我却怎么都追不上。
看夕阳，总会生出时间飞快的感慨。于是我说：“你们很快就会长大了。”
大宝欢呼雀跃：“耶！我已经快和妈妈一般高了。”
小宝安静地说：“我不想长大。”
难道......长大不是每个孩子的梦想吗？我心里很疑惑。小时候，我很希望长大。长大我就可以参与大人们的闲聊啦，长大我就可以做很多不被允许的事情啦，长大我就可以不受束缚啦。
“我永远都不想长大”，小宝接着说，“因为我是个小宝宝啊！”是啊，这个小家伙！早上醒来，看到我在身边，就会笑着摸我的眼睛和睫毛；看不见我就伤心地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一出现马上就破涕为笑。随时都像一只小猴子，轻轻一跃，不是抱住了我的腿，就是搂紧了我脖子，在上面荡荡悠悠的。有时候，哥哥也受她鼓舞，荡在我另一个肩头或另一条腿上，我走起路来，他们就笑做一团，差点把我摔倒。

02

成长是一首骊歌。
成长，于孩子而言，会有很多不解。我有一个很好的姐妹，她叫高哲。我们同班不到半年时间，彼此写过很多小纸条，常常扎在一起聊天，几乎无话不说。她转学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我还有一个好姐妹，叫凤儿，人长得特别美，也擅长写作花花，毕业后也就没有再见过。大概五六年后的一天，我赶车时上车的瞬间看紧了她，她大声说“我给你写信”。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到天长地久。
直到我真的长大了，才明白一个道理：身边的人都将离去。
孩子的成长，于大人而言，会有很多不舍，这是我成为母亲之后才深切体会到的一点。
大宝两岁断乳我哭了很久，小宝断乳的时候我又哭了一场，觉得从此以后他长大了，再也不需要我了。他们学会了独立吃饭，我该高兴才是啊，偏偏言不由衷，泪不由己。
自己年少时，不喜欢母亲离别时的怅然，现在才能理解其中的滋味。正如她所说：以前每次回家，你外婆送出了大门，停下说会儿话，送出了街头，再停下说会儿话，我都走到很远的地方了，她还站在那里没回家。
这几个月，我的工作性质有了很大变化，陪孩子的时间多了。他们两个喜欢在我身边跑来跳去，甚至在我身上上蹿下跳。我常常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他们又故意角色扮演：“妈妈，妈妈，小宝宝饿了......”“妈妈，妈妈，这个小宝宝也饿了......”
其实，他们不想长大。

03

《城南旧事》中的英子，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她清澈的眼神，却分不清天空和大海，也分不清疯子、傻子、骗子、贼子。大人们对惠安馆的疯子秀贞唯恐避之不及，英子却喜欢她，听她讲那些遭遇，帮她找到被人送出额去的孩子，并努力帮她们逃走去找孩子的父亲。大人们认为贼子就是坏人，英子却和他成为了朋友，并且相约一起看海去，看到他被警察带走又非常难过。
我们常常说，孩子们喜欢傻傻地问“这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常常觉得孩子们不谙世事。却不曾想过，有时候，把事情弄错的，不是孩子，而是大人。
大宝经常去体育场，结识了一个叫肖乐的大朋友。我第一次见这人时，正在和大宝小宝玩追乒乓球的游戏。大宝把球扔得很远，小宝追不上就跳着脚哭。肖乐从远处走来，径直走到大宝面前，说：“欺人太甚！”然后“教育”了大宝一番。我越看越不对，发现这孩子的智力比实际的年龄低了一大截。潜意识里我怕孩子被他“吓”着，后来发现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肖乐和大宝玩得很好，他们常常交流奥特曼的信息，还交换“奥特卡”，分享彼此的小零食。
孩子的世界，有时候幼稚而真实。成年人的世界，反而失去了真实。人们会觉得，这个人好，便一切都好；这个人有一个错误，便整个人不可饶恕。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是长大了好，还是小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