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求学路 - 草稿

2023-05-11  本文已影响0人  覃吉信

“假如我是个盲人,丛末见过太阳,我就不会贪恋太阳金色的光芒;假如我是一个弱智的人,整天浑浑噩噩,没有思想没有追求,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一九九五年的一个黄昏他那样想着。

那是一个凉爽的黄昏。他坐在关山渡口。一米七五的身子清瘦清瘦的。一件月白色T恤衫,上面留有各种颜料的渍迹。这迹渍越发突出那衫子底色的白。颜料是平时绘画写生留下的。他对绘画是一种狂魔地喜欢,高二的时候他的班主任叫他选理科,他放弃了,选择了美术,老师便说他是疯魔了。墨色的裤角一边炸线了,江风钻进这小小口子,狠狠地撕扯着。撕开的裤脚被风左右的摔打,顽强地与江风抗衡。

这年他十八岁。

岸边的白杨树叶哗哗起跳。这时白天喧嚣的蝉声己落了,然而蛙声又接着喧哗。还有蛰伏在草丛里的蟋蟀也唱起了啾啾“…唧唧吱…唧…唧吱…”啾的声音带颤,像是弹古筝抹指拨弦所发出的声音一样。在这一片混沌的声音中,停在江中心的轮船与靠在岸边渡船都亮起船灯。阑珊的光倒印在水中,一圈一圈晕开。月亮也慢慢爬起来了,倒影与灯光一起在江水中荡漾,涟漪汾街。粼粼中时有大鱼跳跃。鱼尾哗的一声从水里掀起一片白光,嗖地一下又扑通一声沉入水底。水便晕过来轻抺他的脚趾,转瞬又退回去了。

这纷扰的现象是如此美好,可他却为没钱的事心底拔凉拔凉的。明天到了上学的时候,去还是不去?痛苦填满这个黄昏。他望着面前汉江水发呆。汉江水从他面前流到长江,长江水又流到大海。他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这汉江水,最远的在县城里参加高考。除了电视中的画面,现实中他没有见过长江水,更没有见过大海。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想到这些他就脸红了。是不是羞耻?他不敢确定。这几天心里一直有团气,像一颗种子慢慢长大长大,膨胀的他浑身难受;又像是陷入泥潭不停在自我攻击之中,这使他迷茫,甚至是抓狂。

这几个月他和哥哥在乡里一个砖瓦厂里上班。哥哥是把和好的黄泥巴扣进一个模具里,用弓线把冒出模具的黄泥巴拉平扔掉,然后倒在场地上让太阳晒干。他呢就是把晒干的土砖一块块地堆起来,等别人拖去砖窑里烧成红红的火砖。天天在太阳底下干活,皮肤晒得黑红黑红的,快要赶上非洲人的肤色了。刚放假的时候他的一双手染满颜料,是花花绿绿的,现在已变成全黑色的了。这样也好,不用担心给别人解释自己是个艺术生了。

砖瓦厂是全乡唯一的一个乡镇企业,很多人都想进去上班。哥哥初中毕业后,爸爸便托远房的一个表姐夫找关系让哥哥进去上班。成为一个工人了,可以挣钱贴补家用。在村子里好多人都羡慕他们有个好亲戚。

今年他高考过后,碰巧厂里一个工人上班途中骑自行车摔跤把左腿 摔断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天,要在家休养几个月才能上班。哥哥便给生产主任求情,让他进去代替二个月。如今别人的腿能做活了,他也不能去了。

两个月挣了两百六十。这工资己被父亲的提前领出来。他父亲买了肉和酒,热热闹闹地在家办了升学宴。因为他考上了湖北美术学院。父亲说老贾家第一次出了大学生,怎么样也得讲一番排场,风光风光一下。这本来是好事,或许是在别人家里是高兴的事。在他家他知道父母是想借办宴,收回每年放出去的人情钱,用人情钱去交学费。只是,这人情钱是等比例的,你送的多就会收的多。平时爸妈去别人家也就几十块钱,现在回收的人情钱也是缸底的米粒一一数得清的几颗米,远远不够交学费。还有生活费更是不知道怎么办。

去年大哥结婚己借光亲戚们的钱。所借的钱还没完。现在嫂子也是快要生了。他妈妈总是说她肚子圆圆的,准是怀的儿子。小子会在肚子里闹腾。每天得买好吃的给嫂子补身子,这样嫂子才能有精神与小侄子周旋。他现在焦虑地是到时候嫂子生小孩的钱,不知道爸妈准备了没有?

烦,烦死了。他双手合十抱着双腿,把头埋在双腿之中。要是天上这会掉下几千块钱就好了。想归想,终是不可能的事。他从小在家里什么都不会做。有什么事都是哥哥顶着做了,对他来说只会看书画画。如果不继续上学,他不知道去做什么?在这里连做苦力都是人际关系,别人一句话就把你挤掉了。没有关系,没有资源,什么事也做不了。

“我该怎么办?”他问自己。然后伸出右手放在江水中。清冷的江水穿过脂缝向下流去,一去不复返。

“我能做什么?”这次是沉思了。

他从小就学习好,每次学校开颁奖大会的时候他都高高地站在领奖台上,受着同学们仰望地眼光。那种光照耀在身上,他感觉是镣铐,透不过气来。长大后他总是梦见一条七彩路,感觉心中有五彩缤纷的世界,渴望用双手去触摸,把它涂满霞光,裹着快乐自由飞骋。这种感觉他只有在绘画中才能拥有。

“唉……”他抬起头轻声叹息。

杂七杂八的事混在一起,让他十分迷茫。还是先回家吧,他起身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天己黑了。妈妈己拉亮电灯泡,灯光从堂门口泻出来,铺出一道白亮亮的路。他爸爸刚从山上贩竹子回来。借着堂屋里灯光,把板车停在门口,两只手如老鹰爪子似的,从板车上爪起一捆捆的竹子,刚劲有力地扔在地下,如捉小鸡般轻松。他跑上去和父亲一起卸竹子。上了两个月的搬砖工作,现在做这些重活让他感到不费力,甚至想着自己可以跟着老爸去贩竹子卖。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现象,就是一个人做一件事发财了,就会带动一方的人跟着去模仿,也就成了艺出一方的说法。在他们村子里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在农闲的时候,去山里面买便宜的竹子,赶马车拖了会回来,然后再拖到街上涨几角钱卖,这样转一点脚力钱。通常叫做搞副业,手里可以赞一些零花钱。于是整个村子里人都跟着去了。有的家里开支少的,已经有人卖了马,凑了钱买了托垃机。这样跑得比马快,又拉得多,钱也可以转得多。他父亲也想买三轮车车,却一直凑不起钱。家里两个小子把他 折磨够了,钱也花光了。

父亲言语少,忙完了便一声不吭的去吃饭了。父亲的秃脑门的四周围着一些稀薄细柔的短发。头顶在灯泡的照衬下闪闪发光,就像一个茶叶蛋似的。

嫂子有孕,不能饿着,所以他们早就吃过了。这饭菜是他妈妈事前留下的,一直放在灶台上悟着,这会还是热的。母亲摆好饭菜,就在傍边拉了椅子坐下来。靠墙边有一个箥箕,里面放了两大团白纱手套拆的纱线。拆的新手套都是哥哥厂里每月发的劳保。哥哥舍不得带都攒着给母亲了。母亲便拆了用这来纱线织毛线裤。织一会,看见菜碗里有苍蝇飞,又连忙伸手赶绿苍蝇。那苍蝇或许专来捉弄人似的,一赶就飞走,一停就来了。母亲与它像打游击战似的,来来回回迂回。

“你明天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很突然地,他爸问他。

“我不想读了。”

“那你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个书生能倣什么?”

“明天去拉竹子卖。”

“混账东西。老贾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大学生。老子升学宴都办了,这让我脸往那放!’他爸嗓门一下飙到最高音,把筷子也摔了。

哥哥嫂子本来是在新房里看电视,听见响动从新房匆忙跑出来。

哥哥捡起筷子放在桌子上,嚷着他:“你去上学校,给侄子做个榜样。”

父亲顺势把碗推了推,示意没心情吃饭了,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然吸起来。

“他是放不下学校的,只是担心学费。”嫂子是个明白人,每次都是戳中要害说话。

哥哥看着嫂子,张了一下嘴,什么也没说,用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想要提示嫂子什么事情似的。

嫂子却不理他。

这嫂子是邻村子里的人,曾和哥哥是初中同学,当时媒婆一提便搓和成了。她的娘家有一小弟和他一样大。俩人读初中也是同班同学,学习成绩还没有他好,但是别人选读了中专,三年后就分到本地中学教书了。等两个月就有工资拿了。他呢,选的是高中,三年高中读完了,如今又要读四年大学。相比而言家人要多很多负担。

于他上学的事,嫂子不满意的是他的户口已转出去。以后家里分田地的时候就会少一个人的田,原本田亩就少,收成不多。如今还要多添一个人。生产队里田地三年五载地分一次,下一次分田还不知道那一年。

“你不去上学,户口都转走了,想在家吃空粮?”嫂子问话时把眉毛扬得高高地,两眼睁得圆圈地。

嫂子的话语让哥哥很窘,在一傍“啃"“啃"两声,啃完便用川字锁紧了眉骨,露出一幅发愁的模样。

他母亲侧像是被蜂子螯了一下似的,手里的毛衣停下来,木木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用右手小脂又勾毛线,又继续织毛衣。只是眼球红红的,有些伤感,像是投入到嫁女儿意境中似的。母亲不说话,她愁的是儿子读这样大学听也没有叫说过。为了学画画买了很多的东西,什么笔,颜料,画夹子的,最贵的是什么宣纸的,一张纸就那么贵?过年写春联的大红纸一块钱买几张。就是那死人的花圈,扎那些花,用了那么多纸才几块钱一个。你用的宣纸,油布,一张就是好几块,这么奢侈的东西,我们穷家家的怎么承担的了?又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他撇了撇嘴。是自己太自私了?这是没有退路了?

“我是要走的。会走很远的。”最后他肯定地说话了。刚才回父亲的话是在试探父亲的。不走怎么样呢?祖祖辈辈守着一亩三分地,最多像父亲一样一一利用农闲的时候赶着马车,走几十里的远路上山去贩一些竹子回来换几分钱的差价?

哥哥接了爸爸所有本领,吃苦耐劳,能耕地能耕田耙地,能栽秧打谷,温厚老实,人情世故样样精通。哥哥传承父亲的性格,也传承了父亲的人生,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他不想过。

他觉得人活在这世界上,桎梏太多,终不能成事,在这事情上自己应有决定权利吧。如果终其一生都会平凡,但也要努力让自己不平庸!不光是为了梦想,也是为了将来不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认为花圈纸比宣纸贵。代代麻木到听伯牙弹琴,也只能联想到棉匠弹棉花。不管不顾向前迈一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碰碰运气。

说来说去,想来想去都是没钱惹的祸。

“别碰我。”突然嫂子拐了身边哥哥,“等我生孩子时候,才会向娘家借钱。现在借学费,我就是有这个心,娘家也不会借的,又不自己姑娘用,一个小叔子关她家什么事呢?这一读要得四年,谁能知道以后事有没有影,目前是个无底洞。”

哥哥尴尬地耸了耸肩。因为媳妇儿知道了自己碰她的意思。俩人刚才在房中一直商量叫媳妇儿去娘家借钱的事,媳妇儿始终不理不睬的,这会拿到明面上说了,看来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再说媳妇儿话于情于理都是说的通的。

他走过去拍了拍哥哥肩膀,又自嘲回嫂子:“穷人的孩子真不应该选择读美术学院,他心里太没有普了。以后我的孩子坚决不让读美术学院,”

说完像小时候一样用手背在鼻子上逛了一圈,装作擦鼻涕。然后又对着妈妈撒娇似的嘟嘟嘴。这一番操作,把大伙都笑了。母亲笑着打他说:“你这娃子怎么把错误还推到我身上来了?

一阵阴霾就这样被他以快乐的方式消散了。这种方式收场是他用的最好武器。

“咳…咳咳……"父亲以大人物出场方式咳嗽着,来宣布自己是一家之主的身份,来定夺最后的结果:“你到学校给老师商量着,先欠一部分学费,等收稻子卖了我给你送过去……求人的时候多陪笑着,好办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吗……笑又不要钱……”

当晚,他的母亲在他穿的外套里面缝了一个夹层,把二千块人民币全死死地缝在里面。

嫂子把哥哥买给她吃的几斤苹果也送来了。叫他带着路上吃。他走的时候没有拿,留给嫂子了。因为嫂子不是一个人在吃,她肚里还有个侄子也要吃的。

坐在火车上,第一次出远门,按说是新鲜的,稀奇的,可他满脑子里都是学费学费学费,这两个字在脑子里无限放大,放大到这脑子里盛不下了,泻满全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到处都写着这两个字,全车箱上的人好像都知道了自己没钱交学费。他如坐针毡。真是难熬。

当一个人处在某种极限里的时候,就会有反弹,会去寻找一丝自慰用来麻痹自己。这好像是人的天赋。现在他就是这样的: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他给自己洗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了。大脑里腾出一片空白,像一场冰冷的大雪覆盖一切污垢,泛着冷冷的光。

经过洗脑过后,在他来到学校门口时,已经坦然很多。

“湖北美术学院”六个大字庄重地嵌在大门上。一眼望去,十分爽眼。他不知道的这学校有多大,感觉比高中学校要大很多。这种气场像万斤担子压在肩上。他的麻痹方式也失效了。这时的他站在学校门口不敢进去,像一只刚学会飞离开母亲的小鹰,是那样的急促不安。突然又想回家了。

他想起来在来的路上,他坐在火车上:窗外的房子、窗外的树、站田里的某个人、山尖上的白云,这些很快的抛在火车后面。如今,他也想着把脑子里的杂念全部抛弃。

最后鼓足勇气进去了。

这也许不能是叫勇气,是内心的暗示和某种撩拨牵引进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使不是他存心要的暗示和撩拨。

他再一次想到去碰碰运气。他想着会失败,但也还有一半成功的概率。不去做就是百分之百的失败。

父亲交待过这世上最好的通行证就是面带微笑,古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想得到好外,微笑是最便宜的付出。于是他揉揉脸颊,呲着牙,撩动肌肉试了好几次,终于锁定一张认为可愛的笑脸。

他提着棉被,挎着一个大包,先去厕所拆了补丁把钱取了出来,前往指定的报到地点完成报到登记手续,并激纳了住宿费用,又到教务处领取新生身份证和其他相关文件,资料。

等做完这些,他手里已经盖了五个章子,都是红艳艳的。还有体检和学费两个红章没有盖。这时天黑了。相关负责人带领他去了一幢很高的房子,说是宿舍。

老师告诉他。剩下的事可以明天去做。

忐忑不安的过完了这一天。到晚上他数了数钱,只剩一千五百块钱了。光学费就要二千七,怎么办呢?他太…太紧张了,想大声的嚎一场,解一解心中的忧虑,可是又不敢嚎。最后他太疲劳了,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梦见自己没钱交学费,被老师赶出校门而惊醒的。

由于心思重,在食堂吃了几口饭便饱了。周围的同学谈笑风生,他不敢插进去,害怕别人知道了自己的窘境,拿嘲笑的眼光看他,这是他不愿意接受的。看看时间还旱,他溜到操场地上去。擦场围墙上涂满各种实习生的画,单调的画面“线条、色彩”的运用不够灵活,缺乏神韵。激动的是每片画面都张力饱满,活力十足,洋溢着青春。

这片艺术中心像激素药激活了他的梦想,让他找到某种支撑点,身心愉悦起来。到九点多他去选了科目。这里没有他想的那样热热闹闹,只有十几个人。有两对家长送小孩来报到。他们衣着光鲜,满面春风。他躲到最后面排队。眼看快要到他了,这时又来了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孩,他又让别人站在自己前面,他希望这种等待永远慢下去。平时在学校打饭吃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地希望能够快点抡到自己,这时却是恰恰相反,他是多么希望永远也走不到近头。他想着这时能再多来几个人多好,可以一直让位给别人。

该来的躲不掉。临了他小心地递过资料,便低下头。

那个科目的系主任看了看交的资料和蔼地笑起来:“哦,钟祥的。我们是老乡啊!”

老乡?他一阵惊喜。老乡好说话吗?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抬起头笑了笑,却不敢说出自己困难。他想这时候我要是有包烟就好,给老师递一支烟,可以缓解尴尬,可以拉近距离,可以增加一点感情。但是我长到这么大从来不会抽烟,第一次恨自己不会抽烟。看来只有老实交待。

“老师,我可以先交一部分学费,过些日子再补齐吗?"声音像蚊子在嗡嗡嗡,像是从内心很深的地方疲备不堪地从喉咙里爬出来似的。

“……,这个……,这我还没遇到过。这样吧,这个系是两年招一次,报名人少,今年美术生只有十五个人,学校很重视。你去财务部问一下,看他们怎么说。”

噢!他露出笑容。

“等一下。”老师又翻了他的资料。

瞬时,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看你各科成绩都好,却没有去尖端学校,想必是十分热爱,才报美术学院的吧?”

“非常喜欢沉浸在创作中。”

“嗯,知道了。等下能不能带一幅你的作品给我看一下。”

“嗯。”

老师给他说了财务部的路,很快他便站在门口了。门是开着的,里面用茶色木板隔开了几张办公桌椅,一间一间小空间像农村一畦一畦的菜地一样,规规矩矩的出现在他眼前。正中间一个中年男子正端着茶杯喝茶,看他进来忙问有什么事。

刚进门双手无处安放的,只好捏着衣边,揉来揉去,佝偻着腰,畏怯地笑着,见有人问便突兀地说:“老师叫我问一下,我学费不够,可以先欠一部分吗?”说完脸上毫无来由地红起来。这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哦……你是那个系的?这样吧,我打电话问一下校长。”

他退出门外,呆呆地等待着。白勺勺的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又把笑容堆起来。

“小伙子进来吧。”那人打完电话叫了他。

“校长答应了。他是个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人。你去你们系找主任开个证明来,在我这打张欠条就好了。作为老师,我们不论何时都尽力与人方便的。专心学习吧。我们会帮助年轻人的。”

叭嗒叭嗒…他感觉老师嘴里吐出来的每个汉字都像音符一样,十分悦耳。

回去的路上他特地拐了弯路,到宿舍拿了一幅自己的新作,带给主任。交待了财务部的要求,并恳请主任写一个证明。

主任展开他的画。是一个小男孩蹲在江边,双手捧着月亮,江水和夜空被他调出一样的颜色,那种雾霾蓝,与明月清淡相容,光色均匀出现垂流状,如瓷器的釉面。

“你的作品意境有梵高影子。谈谈梵高?"

“在画报上看过他的‘星空’。他说“用树木去接触星辰是大地的渴望’让我很感动,这是触及真心与灵魂。"

“梵高的意境用中国的诗语就是: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你有你的灵魂,希望看到你的真心与特色。"

系主任看画的时候眼睛是被星星吻过似的,亮晶晶的。脸上的雀斑也在微笑着。

他觉得这幅画已经起作用了,比自己脸上的微笑功劳强多了。他想放松一下,谁知那笑容僵硬了,便举起手掌像抹布似的在脸上从上往下擦下来,又狠狠地挤了挤眼睛,肌肉才恢复正常。

接着那主任问他:“小伙子有一件事,你愿不愿意去做呀?”

“什么事?”

他说他有一个朋友的女儿刚读小学五年级,数学成绩很不好,需要一个人帮他补习每天晚上可以去1到2个小时到她家里去做家教。

“一个小时20元,这可是个好机会哦,你愿不愿意去啊?小伙子?”

“当然愿意呀。这是求之不得的,真是天上掉下个馅饼。谢谢老师。"

“还有你星期天的可以到中山公园,或者是别的公园里面去去搞艺术画像,这个也很赚钱的,画一幅运气好的话,画一幅像一个十块钱运气好的话,一天也可以挣几百块100多块。在大学里面上课是很自由的,你可以把自己时间调整一下。这些事都可以去做。"

“如果可以,我都愿意去尝试。”

“嗯,很好。这证明我写好了,你交过去就好了。欢迎你加入我们学校。加油!”

拿着纸条他奔跑起来。噢,今天天气真好。怎么空气中有桂花香味?是刚刚发现的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或许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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