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读红楼】 || 妙玉的“空”与“洁”⑴

今天我们继续来聊聊《红楼梦》中的那个特殊的存在——妙玉。

妙玉在《红楼梦》前八十回涉及的章节几乎屈指可数。除了第四十一回《茶品栊翠庵》、第七十六回《联诗凹晶馆》有正面描写外，其他与其相关的情节基本上都是暗写。但即便如此，妙玉还是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说“妙玉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呢？

首先是因为在“十二金钗”中，除妙玉外的其他“十一金钗”都和贾府有这样那样的联系。但在小说的明文描写中，妙玉是唯一一个和贾府毫无瓜葛的人。（关于这个问题，上一篇《醉读红楼||妙玉》中已经有过详解）

其次，妙玉在“十二金钗”的排名非常高。作为一个“空降”式的人物，他在十二金钗的序列中排名第六，仅次于史湘云，远高于贾府的正经主子凤姐、李纨等人。

第三，作者以“玉”名之，使其和宝玉、黛玉并称为“红楼三玉”，这显然不是简单的随意而为，而是藏有深意的。关于这一点，我将在后续的《红楼三玉》中再作分析。

有朋友可能会说，作为一个出家人，“空”与“洁”就是尼姑妙玉的本色，有什么可说的呀？话虽如此，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作者给妙玉的判词就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这里的“洁”，既指身体的洁净、精神上的高洁，也可理解为佛家所说的六根清净。“空”，也是佛家的教义之一，通俗来说就是指“出家人应没有任何欲念、杂念和分别之心，尽可能摒弃世间一切声S的Y惑。”

“洁”与“空”是相互关联的。如果心未洁，则难空；如果心未空，则难洁。作为出家人，妙玉欲洁难洁，云空未空。而这一结论，在小说中可是有很多具体体现的。

首先是在《茶品栊翠庵》一回中，妙玉在“吃穿用度”这些外相上的极致讲究。

我们看妙玉的茶具，她给众人的茶具，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而给贾母的则是一只成窑五彩小盖盅。据史料记载，成窑五彩是明窑的上品。明神宗时，曾有“成杯一双值钱十万”的说法。明代沈德符的《万历野茯编》也有“至于窑器最贵成化…顷来京师，成窑酒杯每对至博银百两”的记载。

妙玉给宝钗喝的茶杯“狐颮晕”是曾被苏轼于宋元丰五年四月见于秘府的晋朝王恺的珍玩，给黛玉喝的则是镌着三个垂珠篆字的“点犀乔”皿。

根据以上描述，妙玉的茶具称得上“多且奇”，连大家公子宝玉都称之为“古玩奇珍”。所以有读者提出说妙玉是《红楼梦》中的隐形富豪，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妙玉对茶水也有极度的讲究。她给贾母等喝的是旧年蠲的雨水，给宝黛钗等喝的，则是梅花上收的雪水，而且是珍藏了五年的。

其次，妙玉在待人接物上有“分别心”。佛说世法平等、众生平等，但妙玉具有典型的“分别心”。妙玉对贾母喝茶的喜欢了如指掌，没泡“六安茶”而是奉上了“老君眉”。可就是因为刘姥姥就着这成窑盖盅喝了一口茶，妙玉却嫌脏不要了。并且说“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碾碎了也不能给他。”

妙玉的“不空不洁”，还表现在她对宝玉的态度上。妙玉对宝玉，“爱情谈不上，好感一定有。”你看，在《红楼梦》中妙玉是众女儿中最有洁癖的人，有两个情节写出了妙玉的“爱洁成癖”。

①妙玉嫌刘姥姥喝过的成窑杯子脏。小说写道：

只见道婆收了上面茶盏来，妙玉忙命将那成窑的枪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宝玉会意，知为刘姥姥吃了，他嫌腌脏不要了。

②就是“打水洗地”但小厮们不能进门。在众人品完茶离开栊翠庵后，面对宝玉提出的“等我们出去了，我叫几个小幺儿去河里打几桶水来洗地如何？”妙玉居然无任何推辞，而是笑道，“这样更好了。只是你嘱咐他们，抬了水只搁在山门外头墙根下，别进门来。”言下之意，如果抬水的人进得门来，则又是污染了她这佛门的净地。

但恰恰是这么一个有高度洁癖的人，在给宝玉的茶具上却落下了一个世人不能理解的梗。关于这个话题，我将在后面的这一篇目再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