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该（第八章）
第八章
有了那套设备，边江阿杰在一段时间之内，都觉着信心满满。他俩经常蹲在设备前进行发自内心又臭不要脸的互相吹捧。
“边老师，您绝对是中国配音界的偶像级。”
“杰老师您客气了，您才是配音圈的砥柱。”
“您看您这一米八十多大个儿配上两米的腿，谁看了谁不喜欢？”
“您也不差啊，虽说比我矮了点儿，可胜在有气场，气场绝对三米九。”
等肚子里那几句糟词儿说尽了，阿杰就会揉揉酸麻的腿站起来，一拍边江的后脑勺，“来，扶哥哥一把，哥哥这就出去拉业务。”
边江每次都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送阿杰出门，然后在人屁股上踹一脚，“说你胖你就喘，别心里没个数，老板是我。”
这话没毛病，他俩新成立的工作室，阿杰找关系办的执照，法人是边江。
开始头几个月，还算可以。
阿杰在网配圈儿混过一段时间，加上他脾气好，跟谁都能聊得来，正经拉了几个生意。边江呢，大学老师刚上任，下了班儿蹬着新买的车就往加跑。俩人晚饭都顾不上吃，每天碰头就琢磨剧本。一句一句的对台词找感觉，硬是把个没什么名气的工作室，弄了个开门红。
“我说。”被拉来无偿攒角色的罗晋喝了一口温水，“你俩真他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刘特趴在一边儿的沙发上，连连点头。
“就这点儿钱，原来你都不拿眼皮夹，现在天天跟这儿磨，阿杰怎么给你这贪财的心勾出来的。”
罗晋说的是实话，边江家庭条件好，手头一向宽松。一个网配活儿赚的钱，在以前，不够他一双鞋的。
“哪能一样吗？”边江低头看剧本，用手里的荧光笔点了两下，一本正经的给罗晋上课，“原来钱都是手心朝上要的，现在，是我俩自己凭本事赚的。”
阿杰起身去厨房切水果，这话，他没法接。
设备买回来的第二天，边江跟家里出了柜。
具体细节他没说，阿杰也没问。
但从那天开始，边江就从原来的房子搬出来，挤进了阿杰的出租屋。
支好设备，边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随手蹭到阿杰脸上，“这以后就是咱工作室了，房租从赚的钱里出。”
阿杰从后面搂住他，什么都没说。
边江沉默了好一会儿，拍拍他胳膊，“没事儿，早晚我也得说明白。亲爹妈，不会生我气太久的。”
“等咱赚钱了，我就拎着钱开着最贵的车去你家登门赔罪。”阿杰声音闷闷的。
“滚蛋！”边江往后踢腿正踹到阿杰膝盖上，“你特么过彩礼呢？”
话已出口他就觉着不好，身后的阿杰已经笑了起来。
“艾玛，您这一米八十多的爷们儿吐口吐沫都得是个钉。彩礼这话可是您边老师自己说的，您放心，钱上，我准定不能亏了您。”
“操你大爷！”边江用力一脚踩下去，慢悠悠转过身子，“哥哥~，前阵子是我懒，您也别得意，今儿晚上，该换我卖力气了。”
那时候，网配还没火到现在这个程度。几单生意过后，工作室就歇业了。
边江安慰阿杰，“不急啊，咱不急。慢慢儿来，好歹咱名头现在已经出去了。”
阿杰点点头，顺着边江的话往下说，“那是，上一个我看了，评论正经不错呢。”
俩人嘻嘻哈哈的，也就不觉着日子难过到哪里去。
等到交房租的时候，才一起傻了眼。
阿杰这些年的收入都换了设备，边江原来是个纯血统的月光族，何况他也没租过房。俩大老爷们儿，过日子不仔细，前几个活儿赚的又确实少。学校的工资还没发，阿杰边江把房东大爷让进来喝茶，俩人躲进卧室一通翻口袋，也就凑出半个月的房钱。大爷倒是好说话，看他俩一脸难色，就说自己下周一来拿，给他们缓了几天。
“我，找罗晋他们借点儿？”边江关好门，试探着问。刚才就看阿杰脸色不好，让他想起自己昨天半夜吃的那顿小龙虾。当时吃着真香，现在满满的都是罪恶感。
阿杰摆摆手，“我出去一趟，你困了先睡，不用愁，我有办法。”
边江想开个玩笑说你不能是要去抢银行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嗯，我也知道，反正谢谢了。”阿杰推开面前的啤酒瓶，“我手头松快了，就还你。”
对面坐着的是他原来公司的同事，阿杰离职以后，接了他的位置。手腕子上新换了块表，阿杰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值半年的房费。
“当初你走，我没法劝。”那人拍拍阿杰肩膀，“你能来找我，证明没拿我当外人不是？可今天有句话，我得跟你说。”
“你说呗。”阿杰笑笑。
“理想不能当饭吃。”轻轻放下自己的钱包，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杰默默的坐在那里，过了十几分钟，他仰头干掉了剩下的半瓶啤酒。
“老板，买单，再给我烤点儿肉筋，不加辣椒，多包两个袋儿，带走。”
理想不能当饭吃，所以家里的不能饿着。
捏着预支工资条，边江敲了敲财务室的门。
他脸微微有些红，等真的走进来，也就恢复正常了。
“麻烦了。”他递过条子，坦然的在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信封踹到怀里。
阿杰昨天已经把房租交了，几个月之内，他俩没有流落街头的风险。
边江找了个僻静的教师，打开信封先点了一遍钱。然后分成了几分。
“这是饭费。”
“电费。”
“水费。”
“水果费。”
“牛奶费。”
“妈的。”
边江抓抓头，“过日子咋这么多费？”
他捻着仅剩的两张大票子，满脸不高兴。阿杰快过个生日了，他想买个礼物，可看现在这个钱数，也就能买件儿像样的t恤。
狠狠心，把牛奶费拿出来跟两张大票合在一起。边江站起来意气风发的用手指扒了扒头发，都已经一米八十多大个儿了还喝什么奶？打今儿起，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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