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
【一】
清晨,落雨初歇,凉风渐微。
弯曲幽静的巷子,立于岔口的一棵粗壮泡桐树,夜里落下了大片紫色的花朵。那玉瓷儿般的花朵卧在地上,像卧着一地玲珑可爱的小喇叭。
一个孩子恰巧走来了,带着童年高灵敏度的眼睛和耳朵,怔住了,闻着花香,心轰的醉了。
孩子放慢脚步,蹲下,轻轻拾起一朵花置于掌心,那玉瓷般的花朵沾着雨水,有着飘渺的淡紫色,透着细微绒毛般的冰肌玉骨,浅绿色的花萼,伸展着娇嫩的花蕊。
泡桐花的香是那样的清香绵密,沁入心脾,惹人心醉。
抬头看那树冠,伸展在上空,树枝上的花朵那般的高,风铃般成串的悬在空中,微风拂来,玉铃般的花朵仿佛碰撞出了清音。
多年过去,曾遇见一树开放的紫色泡桐花,小小的我蹲下,在尚有雨水的地面上拣起一朵花,开心的嗅,那欣喜的感觉,画面如昨。那一树雨后清晨中开放的紫色泡桐,似一副渲染的水墨画,开成一团紫色氤氲的梦。
【二】
又一个清晨,童年的我,早上起来后,就赶紧打开后院的门,跑到院子里玩。
蓦地,我撞见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花,一棵娉婷直立的月季,顶端开了一朵大大的月季,沾着露水,一朵花开,如此娇艳动人,我惊呆了,心里惊呼了。
一个小人儿,一朵花,静静相对,仿佛一刹那间五百年的回眸。
花儿是粉红色的,淡淡的轻红,柔媚的轻粉,花瓣层层叠叠。
上幼儿班时,老师给每个女孩发一朵大大的可戴在头上的绢花,就是粉红色月季花的模样,让女孩们爱不释手。拿到花儿的那一刻,也是凝视好久。
爷爷种在院子里的月季花,让一个小孩子,简直看到了世间最美的东西。
还有黄色的月季花,那般明丽的黄,美的难以描述。
【三】
孩堤时,对美和颜色是敏感的。小画书上画着明艳的花,美丽的蝴蝶飞舞,它们活了,飞在我的脑海,飞到我的眼前,落在街上女子们穿的花裙子上,裙子是素色的白,裙摆上是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和围绕的蝴蝶。
小时候,电影院门口卖一种一颗颗圆溜溜的像果冻般的吃食,但毫无味道,通体碧绿,晶莹剔透,装在透明塑料杯里,每每让大人帮我买来,就细细的看,对着灯光看。
以前家中有一面圆镜子,镜子玻璃上有画,那时的人们是多么爱艺术,花儿与自然景物是表现的最多的。玻璃上刻画的是两只蓝背羽毛的小燕子双双落在牡丹花枝上,一朵蓝牡丹,一朵红牡丹,花枝旁逸斜出些许碧绿叶子。
总是拿着镜子欣赏,目光落在那色彩斑斓的画面上,痴痴的看,一日,找来一只铅笔,就在墙上把那镜上的画临摹出来,因为我已把那美看到了心里。
小时候第一次得到蜡笔时,多彩的蜡笔,显然很有趣,看到家里的墙,就胡乱的画一通,墙上画的乱七八糟,自然遭到了爸爸的驱赶和呵斥。趁他不在,我就画,像躲迷藏。
爸说,画画要天赋,你别想了。
是吧,记得美术课上,也就仅仅有一次,画几座瓦房子,木栅栏,安宁古朴,不见人烟,有淡淡水墨的韵味,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我觉得书上的那副画特别美,认真照着画了,得了个甲上。
【四】
我仍旧爱花,爱看花,我虽至今也画不出花的模样,但我心里爱花。花在我童年时就洒下美好的影子,何况世间几人不爱花。我并不怎么养花,但我看花,读花,在文字中醉花,寂静欢喜。
世间花儿的万千姿态,百般情意,在书中也是读得出的。
“绿叶争风遮娇芳,花味袭人露浅黄。行人回首寻四野,不看姿色闻秋香”。说的正是桂花。桂子飘香的时候,总是蓦地先闻到了花香,才循着绿色找寻到树枝后那一袭黄衫的桂子。默念诗句,那隐者般的桂子似在朝我浅然一笑。
“院里莺歌歇,墙头蝶舞孤。天香薫羽葆,宫紫晕流苏。晻暧迷青琐,氤氲向画图。只应春惜别,留与博山炉”。是宋诗人温庭筠以《苦楝花》为题的诗。
记得有一年和友人在市植物园看到了苦梀树,看到树名,心头就记下了,苦楝苦楝,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据介绍,苦楝树具有治皮肤消炎去癣的功效。
“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再读到有关苦楝花的诗句,心头忽地知晓了,苦楝苦楝——苦念苦念,那蔌蔌飘落的楝花雨,一如人世间的惜别与思念。
【五】
世间有花,方觉美好。
我后来还曾在青砖古墙縫隙间看到一朵生长的石莲花,那般惊艳,那般别致。石莲花耐旱,叶子肉厚,匀列而生,常生长在古祠堂的墙头缝隙,坐落幽静之处,听风沐雨,一派自由俊逸的模样。
我还曾雪夜路遇过一树梅花。地上是银白的雪,寒冷中梅花盛开了,越过人家院子的墙头,枝上一朵朵绽开的小小黄梅,送出沁入心脾的幽香,当空一轮圆月洒下万般清辉,世间尽如此静谧清幽。
古籍《花镜》上有云: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意思是说,到苦楝花盛开的时候,春天也就结束了。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我愿把这世间景致静静来欣赏,我愿把美好文字慢慢来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