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在于没有意义
今年七月份,我做了一个决定——去旅行。准备工作很简单,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我爸,一个打给胖子。
我爸同意了,胖子也同意了。这表示我有了钱,而且有了伴。
开始我准备一个人,背着那个拉链周围已经崩了线的旅行包上路。我羡慕那种一个人一个包走一路的人。当狂热褪下,头脑清醒,看看自己五短身材皮包骨,想想自己低血糖还路痴,怕自己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决定还是找个伴。
我没有旅游经验,不知道定路线,也不会找攻略,甚至单纯到以为青旅随到随住。
打开高德地图,我看着公鸡形状的祖国大地,规划基本路线。
我从江西画了一条线到陕西,再从陕西往东一划拉到北京,接着直愣愣往南回家。
西安——北京——上海——苏州——无锡——江西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清醒的人,不会人云亦云,自以为看完一本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乌合之众》就看懂了群体行为。可我终究还是跳入了这个消费时代最具欺骗性的大坑。
我背着两件T恤、两条运动裤、三条内裤、两双袜子、一个电动剃须刀、还有一包卫生巾上路了。在警校读书的老杨告诉我,走远路可以在鞋底垫卫生巾,软绵绵吸汗,夏天出游远足必备。
我提前去西安学业考察,胖子从老家到北京和我碰头。人这一辈子可能没几个一通电话就能叫出来的朋友,而且还是去干一件特别不靠谱的事。
千里迢迢四十度的天气抛弃家里的空调WiFi跟着一个路线都还没确定的二愣子瞎逛,这是怎样的勇气和牺牲?
我在西安经历了史上最炎热的夏天,住在鼓楼的汉庭每天都能听到消防车的警报。偶尔打开电视也都是这里高温烧了间屋子,那里着火烧了栋楼。
回民街民警来回巡逻不停还是挡不住人们火爆的脾气,排着队买肉夹馍旁边的店主就和顾客干起来了。
最骚的是头发热成中分还解开衬衣扣在北京,两个从江西山沟沟子里出来的后生仔第一次来到天子脚下。低估了皇帝家的面积,又吃不起故宫快餐,饿着肚子在故宫逛到下午三点。在故宫里迷路,饥肠辘辘原路返回到入口,被告知:“不好意思,这里只进不出。”
我爱北京天安门在上海,穿着两天没洗的袜子走在中国房价最高的地方之一,感觉裆部瑟瑟发抖。
仰望去了苏州,也没有想象中姑苏城的气质。
园林无锡,三国、水浒两个影视城转悠了一圈。
西门庆视角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城镇化的巨轮辗过,无关南北,现代化的城市建造模式已经让各个城市的气质趋同。在钢筋混凝土玻璃大楼的包围下,留下的大多是是刻意且谄媚的人造文化景观。
当工业文明来势汹汹,我们所以为的那些农业时代的不同或者魅力其实早已消失殆尽。故意做旧的建筑和讨好游客的设计,让我不知所措。
我和胖子在这个夏天四处游荡,躲得过心里的燥热,躲不过天气的炎热。无奈地发现祖国冬天的寒冷各有特点,夏天的炎热却如此千篇一律。
花了不少钱,爆了不少痘,吃了不少苦,我多想安慰自己并告诉别人我这一路收获了哪些。但是我摸了摸那颗还在隔着排骨跳动的良心,我真的说不出来。
我说不出来收获,并不是我旅行的姿势不对,也许我有些姿势是有问题。我在西安旅行的第一天把卫生巾垫在鞋里,一点也不舒服,走起来很别扭,黏糊糊的在脚底板,不仅不吸汗,还闷汗。我当即把那一包卫生巾扔在了回民街口的垃圾桶里。
老杨是一个在餐厅吃饭永远只吃转到他面前那碗菜的人,他不会耍我。我告诉他这事以后他思考了一晚上,然后告诉我,我一定是垫反了,黏糊糊的那面得朝下不是朝上。
在旅程开始之前,我以为这次旅行会给我一些灵感,会给我很多经历,会让我更开阔。等旅行结束后我才发现我对旅行苛求得太多了,或许我们大多数人都对旅行太过苛刻了。
我们平凡,我们不顺心,我们碌碌无为,我们朝九晚五,我们无力改变。人总喜欢给自己安一扇门,过了XXX就好了。旅行很好地充当了这扇门,我们以为一场旅行可以让我们不那么平凡,可以让我们开心,可以让我们充实,可以让我们改变,可以洗涤我们的心灵。
可是我还是我,旅行并不能改变什么,如果旅行洗涤心灵的话,那航天员大概是世界上心灵最纯洁的人。毕竟西藏世界屋脊再高再远也比不过太空。
看到这里,可能大家以为我要把旅行说成一个一无是处只有钱多人傻没事干的人才会去做的事。其实不然,我说不出旅行的收获,但旅行还是有它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就在于——它本身完全没有意义。
旅行的意义完全取决于自己。
如果你喜欢晒,你到达景区与标志性建筑合影后发朋友圈,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你去了,你很满足,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如果你喜欢历史,你亲临兵马俑坑,亲手摸着碑林里几百年前的碑文,亲眼看看皇家住的院子,亲身走在历史事件发生地,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如果你喜欢一个姑娘,带着她抢票,做攻略,找路线,看日出,淋雨,迷路,一路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只顾着给她扛行李,她开心地笑了,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如果你只是想走走,你背着包,从一个城市的火车站到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站,从这条地铁线换到下一条地铁线。走到怀念家里热腾腾的饭菜,回到家满足地躺下,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而对于我,这种喜欢沉溺于回忆并致力于加工美化作为未来吹牛逼资本的话唠来说。当我牙齿掉光坐在轮椅上,说起我的二十岁,我还能比划着手,讲述我是怎样背着一个崩线的包,脚踏垫反了卫生巾的运动鞋,从南走到北,从西走到东。我可能会拍打着轮椅激动地站起身来,演示我怎么在东方明珠塔悬浮走廊上自拍,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还是会向往旅行,不管是为了一个想法,还是为了一个人。
END
我是专三千
一个粗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