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呼吸

文 / 图：许大果

只要是有生命之物，就会呼吸。地球在呼吸，海洋在呼吸，森林在呼吸，沙漠在呼吸，我们都在呼吸。呼吸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网，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网眼，竟紧凑得似乎不留一丝罅隙，它网住了所有的生命，把它们错综复杂地联结在一起。

从在母体里，我们就渐渐学会了呼吸。轻柔的律动，是生命的旋律。我们呼吸，因为我们诞生了，“呼吸”被列进了我们的“本能字典”里，或许这是第一个词语。于是，呼吸的网里，又多附丽了一个生命。

我说，二氧化碳是暗灰色的，氧气是青绿色的。感受着鼻子的一吸一呼，感受着胸脯的一起一伏，我似乎看见氧气进入了我们的身体，一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气流渗透进红色的血液里，与那温暖的液体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它们畅快地经过我们全身。细胞听着它们流淌而过的美妙声音，灰色的心绪也随之被带走。凝结成阴霾的气体，散去了，阳光乍现。就这样，循环反复，我们呼吸，因为生命正在奇妙的进行时中前行。

而有人戏谑说：“我每天都在积极运动，因为我在呼吸。”我们一笑而过，但是，最熟悉的，往往是最容易被遗忘的，正因我们在不停地呼吸，所以我们便遗忘了呼吸。是我们太健忘了吗？这个最简单的运动，其实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运动。

如果一个人被剥夺了呼吸。这是个恐怖的假设，那他将面临世界末日。他用尽全身力气，他只想进行那简单的一吸一呼的动作，只想得到那生命的气体，然而徒劳。他拼了命，然而，周遭的气体似乎都被抽空了，他被禁锢在一个真空的牢狱里。或许，他才霎时意识到能呼吸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然而，什么都没有了。身体里灰暗的气体迅速地膨胀，膨胀，挤压，挤压，于是，体内的瘴气渐渐生成。有许多声音开始在体内激烈地争吵，有许多影子在头脑里激烈地扭打，吵乱了心绪，打散了意识。胸口像是要被撕裂开来，头脑发酸发麻，泪水泛滥不止。“呼吸，呼吸……”他抓乱了头发，扯破了衣服，弄伤了自己，声音已经没了半点生机，像是从喉底飘出来的。

呼吸被剥夺了，这个假设太过残忍。不过，真的要当一个人到了如此地步，他才会意识到呼吸的可贵吗？不然。只是，呼吸总是轻易被遗忘。那么，要时时记住我们在呼吸吗？这是不必要的。呼吸是我们的本能，是自然的。只要我们能记在心里，那就好了。我们呼吸，因为我们还在生存，我们想要生存。当人自然地失去呼吸时，或许，就能够很安详地离去了。如果是被剥夺了，那么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会叫人痛不欲生。

现在，我们都还在呼吸，沙漠在呼吸，森林在呼吸，海洋在呼吸，地球在呼吸。不要遗忘我们的呼吸，也不要遗忘它们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