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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叮咚

2024-03-27  本文已影响0人  人从大众

村前弯弯曲曲一拉溜三四米高的青石壁,缝隙里有四五处泉眼,叫“清泉”,泉水夏凉冬温,积少成溪,从村西蜿蜒到村东,最终汇入了沂河。

村前溪流遍地沙土,各家各户整出片片菜园。这条汇集甘甜泉水的小溪一直是我们村祖祖辈辈自流浇灌菜园的水源。

清同治年间,山东巡抚丁宝桢题写“清泉灌”三个大字,村民将这三字雕刻于一片光滑的高耸的石崖上,后悬崖被毁,“清泉灌”三字随之消失。

上个世纪70年代,我们村兴修水利,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在村东柳林下挖了一个四方的深水池,水池北面紧贴石壁,东南西三面用青石垒出了坚固的堤坝,堤坝西面是进水口,东面留了一个出水口。当碧绿的池水要满了的时候,多余的水从东面出水口哗哗流出。干旱的时候,池子接纳泉水,碧波荡漾。

紧挨着南面堤坝是七八棵粗壮的柳树,有两棵柳树向北甚至倾斜在水池的上面,像是过河的虬龙,细长柔软的柳枝不时轻抚着平静的水面。

村前家家养着鸭鹅,早晨,鸭鹅穿梭于池水之上,绕柳枝嬉戏。然后,成群结队从出水口顺溪流而东去。夕阳映照池面的时候,鸭鹅浩浩荡荡归来,再在池中盘旋一阵,简单作别,嘎嘎嘎,各回各的家。

冬去春来。小水池上的大柳树最先释放春意,柳条从冬日的僵直变得温柔大方,枝头吐出绿蕊。微风里不断摇摆拉长身姿,细雨里撩拨着池中的鱼群。寒食节前后,大柳树一派柳绿,扯一根光滑的柳条,拧几下柳皮,抽出中间白嫩的柳杆,一个柳哨做成。小孩子的柳哨此起彼伏,或细或粗,无不宣告春天的到来。

货郎的叫声萦绕在池边的柳树下的时候,也预示着春天的到来。货郎一般挑着一副担子。手里摇着一个神奇的拨浪鼓,拨浪鼓的声音晃荡在半截村子里,惹得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围拢上来。货郎的声音悠扬:“洋红洋绿,拿来头发换针喽!” 货郎的担子里有各种颜色的头绳,有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泥哨子,各种小瓶里有不同的颜料末儿,还有小纸包里的糖精,应有尽有,那是一个神奇的百宝箱。货郎的东西放在一个透明的铁笼里,你要什么,他给你拿什么,不让你随便插手。

货郎用他的泥哨子吹出的曲儿婉转悠扬好听,彰显了我们自己拧的柳哨的落后土气。那时没有钱,货郎怂恿我们到家里拿东西来换。像如家里角落里的铜钱,老爷爷用坏的铜烟锅,奶奶梳头梳下的长头发。

寒食节煮鸡蛋是最向往的。开春,鸡刚开始下蛋,我们就把鸡蛋攒起来,每人几个算好,等待寒食节煮熟。煮熟之后,就用从货郎那里买来的颜料把鸡蛋染成红的,绿的,拿到柳树底下比谁的鸡蛋大,谁的鸡蛋染得艳。

寒食折柳是我们这一带的另一个风俗。把柳枝和松插在屋檐下,昭示着常青常绿,更有把整个柳树枝插进石磨眼的风俗。水池边的几棵柳树每年满足了村里的习俗。待到寒食后,南去的燕子回来了,燕子绕着柳枝飞舞,叽叽喳喳,莺歌燕舞。

池边柳树是进我们村的必经之路。天气越来越暖和,后来又来了赊小鸡小鸭小鹅的。很多交易在大柳树下进行的。“小鸡喽,赊小鸡喽——。” 那时家家都很穷,没有现钱买小鸡小鸭小鹅,只有赊欠,待到秋后这些人再来村上敛钱。他们在本上记下大人的名字,就可以挑选小鸡小鸭小鹅了。家家有小鸡,为了不混了,各家再用从货郎那里换来的颜料在小家禽的屁股上用不同的颜色做记号。

待到秋后卖家禽的来要账,讨价还价的有,打嘴仗的有,赖账的很少有,但实在还不起的大有人在。磨破嘴,跑断腿,“要小鸡子钱”是一个别有滋味的回忆。

春末夏初,我们这一带往往干旱。绿油油的麦苗,待栽的地瓜,都需要水。水池的水也很难注到东面出水口。但我们村里的人不慌不忙,因为水池里水能穿山越岭,及时跑到田里救急。水池北面有一个机房,里面有个大柴油机,吼起来震撼整个庄子。我们村铺设了几百米沿山坡而上的水泥管道,能把池水送到村后的半山腰,山腰上有个小蓄水池,水池有两个口,一个口可以引水浇灌东坡地,另一个大口连着石板砌的水道把水引到村西的涝洼地,有些涝洼地之间还修了高高的渡槽。

机器轰隆隆,泉水山上流,队长社员不用愁。记得那时我们在村里上小学,小学校就离村前池子不远,语文课本上,有春天来了,小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有贺知章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更有“高山顶上修条河,河水哗哗笑山坡。昔日在你脚下走,今日从你头上过。”……

泉水叮咚,应时应景,情景交融,琅琅的读书声,难忘那个年代。

    2024年3月28日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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