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的何先生
小孩子爱听童话，女人喜欢百分百的爱情，偶像剧就是专为女人打造的童话。遇见了你，全世界只有你，不想再爱别人。遇到何先生的时候，我恰好也憧憬着童话。
那还是大一下学期，3月份左右的时候，我心血来潮想要考注册会计师（CPA）。我学的是金融，对会计一知半解，可突然冒出来的决心，压都压不住。不愿意买新书，就在学校论坛旧货市场搜索，居然被我找到了。一个大四的学长，很爽快地用二十元的价格把五本教材卖给了我。他的ID名是“海”，而我的是“小疯子”。我莫名想到，平静的海面被风吹乱的样子。
我把碰头的地点选在了图书馆二楼的咖啡店，以此表达我决战CPA的决心。我选了靠窗的位子，那天下午的天很蓝，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百无聊赖的四十分钟过后，一个穿浅蓝色衬衫的男生抱着几本书朝这边走过来。那一瞬间，我就像见到老师一样，立马站了起来。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有点严肃。
“你好啊，学长，我叫白露，辛苦学长给我送书！”记得那时候，我紧张了，没有原因，他的一个眼神就让我紧张了。
“你好，我叫何林。刚才导师开会说论文的事情，来迟了。CPA应届生才可以报名，你可以先复习。你坐下来，我跟你讲讲复习的计划。”
一听到大四才能考，我就没什么热情了。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我基本上没听进去。我当时心里想得是，怪不得他的昵称是“海”，他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我假装认真听讲，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说实话，他并不帅，皮肤不白，毛孔有点粗。好在，脸部线条很好看，眼睛很亮，看人的时候，很认真。
“白露，你听懂了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先走了。”很丢人，他的手在我眼前挥了几下，我才重新听清他说话。他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我要说什么。
“学长，如果应届生才可以报名，你不用这些书了吗？”
“我复习得差不多了，用不上这些基础教材的，你不用担心。”
“学长，你刚才说了半天，我都不太懂。以后能不能经常去请教你。”我对积极进取没那么上心，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还想见到这个人。他沉默了几秒钟，居然点头了。
02
不知道何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印象，记得那天，我穿的是普通的运动装，也没有化妆，表现得还很迟钝。不知道哪个瞬间，他就怦然心动了？要不然就是他有当老师的梦想。对于我，他实在太有责任感了。
从第二天起，何林就开始监督我上自习了。只要没有课，都以三小时为一个学习段。就算他忙毕业的事情，也要我微信打卡。虽然我喜欢见他，可不想被押在数不清的知识点里。渐渐地，我就开始放松发条了，把能找的借口都寻了个遍。
我说脑子不够用了，他就大发慈悲给我5分钟的发呆时间；我说感冒了要请假，他直接带着感冒药把我拽到自习室；我说我对会计没有兴趣不想考了，他给我讲解《会计刺客》里的法务会计师如何破解不法分子的账目；我说你难道不用找工作吗？他给我看了好几个OFFER的通知信息……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我浑身像被打了石膏一样的不自在。据我观察，何林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对我总该有点扶危救困之外的想法吧！于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给他微信：南操场见，不见不散。
南操场离宿舍区比较远，人很少，只有几对情侣。初春的晚风微凉，路灯的光却很暖，总之气氛挺好。何林的影子半个小时以后，才出现在操场门口。我还没来得及羞赧，何林一开口直接给我浇了盆凉水，直接把我的试探变成了谈判。
“白露，有什么话非跑这么远讲，你又想偷懒了是吧！”他的语气居然真是指导老师的口吻。
“学长，你为什么这么用心陪着我学习，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不解风情，那我就主动出击了。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有没有紧张。
“白露，你的想法怎么这么不纯洁，作为学长，关心学妹的学业不行吗？你一天天地在想什么？”他的语气轻松，甚至还拍了下我的脑袋。
“好，学长，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我感激你对我的用心，但我不喜欢你的安排，我要申请福利。”
“什么福利？说来听听，我尽量满足你。”
“不要叫我白露，叫我小露。每天中午去二楼咖啡厅喝杯奶茶，每天晚上来操场散步一个小时，每两周看一次电影，每个月出去旅行一次。”我意识到自己好像在申请男朋友，学长这么纯情，我必须主动一点。我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
“好的，小露，其他的都可以。一个月旅行一次，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等我正式上班，我再努力。好吗？”
即使光线很暗，我好像还是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坚定与承诺。
03
校园的生活很安静美好，毕业还早。当然，最快乐的还是和何林在一起的时光。我说不清自己是在哪一刻心动的，但不知不觉，我已经喜欢上了他。我看不到他任何缺点，他怪我懒散的时候也带着宠溺的微笑。
咖啡厅的饮品，每一样的味道我们都熟悉。校园里的每一条林荫道、每一片草地，都留下过我们的身影。每到看电影的那天，我都会细心装扮，偶尔故意迟到，让他在宿舍门口苦等。何林对我的学业监督，从来没有松懈。而我，看着他在校的时间不断地缩短，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就是不想浪费有他在的每分每秒。当然，在我心底，我一直在等一个告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但我确信一定会来。他喜欢我，我知道。就像我喜欢他，他也一定明了。爱是藏不住的。我觉得他简直纯情得过分。
天气变得有点热的时候，何林真的要毕业了。我知道他选择了上海的一家外企，离我三个小时高铁的距离。他没有要留在这里，也没有提前跟我商量。我没有等来我要的告白。最后一次看电影的时候，没有了以往的甜蜜，我的心里只有苦涩，偷偷跑出来的眼泪，也是苦的。我没有质问他，在感情的世界里，我爱惜我的尊严，也害怕拒绝给我带来更深的苦涩。
何林出发去上海的那天，我去车站送行。在即将分别的瞬间，他会不会突然明白对我的感情？可笑的是，我依然心怀侥幸。我问他，学长，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他看着我，很深情，又仿佛很痛苦。我听到他说“没有了，再见”。出了车站以后，我给他发了条微信：我恨你，不要再见了。
何林像一个天使陪了我三个月，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他那么潇洒地走了，没有给我任何解释。他不可能不爱我，我知道，他最后的眼神出卖了他。可是，他未来的规划里没有我。我没有删除他的微信和电话，原因只有三个字，舍不得。
我不抽烟喝酒，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可是我开始睡不着觉。深夜，我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更平稳些，也没有用。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何林的微笑和眼神。我放弃了CPA的复习，经常一个人在学校里闲逛，状似女鬼。我常常刷何林的朋友圈，却没有任何消息。这样的日子，好像没有个尽头。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有的人一辈子没爱过，也活得很好。可是，一旦遇到，又爱而不得，简直是遭了劫，一切只能教给时间。
04
大四刚开学的时候，要开始找工作了，但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上海。两年过去了，我从未真的恨过何林，我也没有停止过爱他。他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其他女孩子的消息，是不是代表着他仍然爱着我？让我妥协的，是我的无法忘记。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何林再一次说你好，我要展露怎样恰当好处的笑容，我已经义无反顾地计划一场投奔了。
一家上海的银行通知我周末去参加面试，下车以后我才拨通了何林的电话。他已经毕业两年，我不打算叫他学长了。电话好像不到一秒就被接起来了，何林的声音透漏着难以置信，只有一个字“喂”。
“何先生，还记得我吧！我是白露，刚到上海，明天有个面试。没地方住，方不方便收留一下我？”不知道怕什么，我一口气说到了借宿。
“当然可以啊，你在哪个车站，你别动，我去接你，你找个地方先喝点东西！”很好，没有犹豫，语气听得出惊喜。
我点了杯咖啡，把具体位置发给了何林。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三月，也是这样等着他。意外的，不到一个小时，何林就到了。他跑到我面前的时候，喘息声未平。我抬着头看他，注意着他每一丝神情。两年未见，我特地打扮得有些成熟。他站在那里，居然还是浅蓝色的衬衣，除了眉眼有些憔悴，没怎么变。他也就那么看着我，微笑着，还是那么爱我的眼神。我决定暂且饶过他，他又不敢拥我入怀，我在等什么呢？
于是，我站起来，把行李交给他，说：“何先生，快走吧，让我看看你的家。不要怪我唐突呦，在这里，我可只有你一个亲人。”
走进他的家的时候，他在前面收拾，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没来得及收拾，地方不大，你别介意。晚上我睡沙发。”我看了看房间，确实很小，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房租应该不便宜。房间的布置，挺舒适的，完全就是单身男子的简约，色调也是我喜欢的蓝色，我很满意。当我目光落到书桌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照片，不止一张。
“何先生，你有话要跟我讲吗？”我拿起照片，走到他面前，就算他再说没有，我也不会放过他。大概有十秒钟的沉默，他终于开口了。
“有，小露，我想你。”
05
那天，我和他一晚上都没有睡。两年的留白，太多的话要慢慢讲。大多数时间是我在控诉，他需要解释的东西不多。一切都清楚了，毫无疑问，我一定会原谅他。
何先生原本是想留在我身边的，原本想找个很浪漫的时机跟我表白。可是，突然他父亲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很多的钱。家里本来就家徒四壁，他决定去上海，去挣更多的钱。他不想让我受苦，更不敢让我等待。他想等他准备好的时候，再来找我。
“何先生，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你还打算让我等多久？”我的怒火有点压不下去。他居然擅自认为我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
“白露，我还是给不了你说走就走的旅行……”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气得跳了起来。还好他及时拉住了我，否则我就要露宿街头了。他终于知道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你来了，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了。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我感觉到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
“何先生，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第一眼看到我，就爱上我了？”
“小露，你想多了。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一定很懒，需要监督才会好好学习，正好我有空。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爱上了你，可能从想见你开始的吧！”
我顺利地找到了工作，搬进了何先生的住所。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每天晚上都去压马路。只是我不再喜欢喝奶茶和看电影。除了煮菜，所有的家务我都做得不好。何先生很爱指导我的工作，就像以前指导我的学业。每到这时，我就会掐着腰说：“何先生，我求你了，别再念经了。何先生，碗没洗。何先生，该拖地了……”
为了惩罚他两年前的无理取闹，我让他睡一年的沙发。他真的很听话，听话得让人窝火。在第十个月的一天晚上，我把他踹醒了，用最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何先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纯情。”
何先生一脸懵，然后眼睛微红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