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成长史

枯树成长史

偏僻的群山之巅，有一颗棵苍老的不成样子的枯树，

佝偻着腰，疲态尽显。

我第一次看到它，在百年前，

正意气风发，状如人类中的少年儿郎。

其后五十年，他忙着，

春萌新芽，夏历苦雨，

秋撒枯叶，冬压霜寒，

终日碌碌，周而复始。

他说此为生命奥义，

也是生命之花开，情动之时。

不幸的是，

到了那个夏天，乌云密布，

雷电似长在天上的诡密银色树根，

疯狂的一下子缠绕住他的脖颈，

不能动，

只能生生挨着，受着，

痛的几乎抽搐，几近窒息。

只一次，它身体里所有生灵彻底死绝，

是那一次尝试到孤独成疯，

也是那一次体味痛到神志不清。

他说，那次之后，

因生命之气耗尽

他再无力追寻四季变化，

它开始憎恶自己，仅仅为树，

为什么不做一个人！

时间久了，它越憋闷，

他开始诅咒下方的村庄里的人，

祈祷他们最好灾祸不断

果然，不负他所愿，

战乱来了，接着饥荒，再然后毛匪，

时局刚稳，政乱又连着疫病。

最近一次，村民用炸药开路，

炸裂的碎石生生压死了两个男人，

一口口黝黑的棺材抬出村外，

埋进土里，

老人、妇孺崩溃的哭，

哭过之后，没事似的，继续生活。

静悄悄的，草，在坟茔上不管不顾的疯长。

他开始质疑自己，

人的本性是什么？

不是自由？不是反抗？

他们能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无奈？

他一直想，想到头痛

直到有一天清晨，它不经意的低头

发现被雷电炸裂的胸膛深处，

长了密密麻麻一层青苔，

青苔上，一只蚂蚁的触角在探探微微。

他一下子明白了，

人，活着，那是希望，

人，死了，那是尊严，

人的反抗从不在一时，而是日削月割

人的反抗从不是一个，而是子子孙孙

敢叫日月换新天，是改变的决绝和勇气

人而为人，在于此，

树而为树，不择环境，拼命扎根，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