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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的美味

2023-05-06  本文已影响0人  牧羊的生活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舅舅家住在尚未通车的半山腰,那里山路崎岖,七拐八弯,每次去都会累得人气喘吁吁。但我小时候每年冬天总是掰着手指,盼着过年去舅舅家拜年,从不厌烦坡陡路远,一路打打闹闹,开开心心地,不知不觉就到了舅舅家。

  “舅舅!舅——”

我喜欢大老远地就拉开嗓门喊舅舅,向舅舅宣告他最喜欢的外甥儿到啦。

这时候最快跑到门口迎接我的往往是我舅母,一手摸摸我头顶,一手牵着我胳膊进屋:“哎!娃到了,娃到了!快进门!你舅都到大门口看了两三趟了!快,把花花端出来给娃吃!”

这时我舅已笑得合不拢嘴,立马去端出来一大筲箕花花,一边忙碌一边说笑:“喔哟!咋才到?睡懒觉了哇?再不来舅家好吃的都给别的娃儿吃光了,哈哈哈哈……”舅舅总是能用欢笑声把他的家装得满满的,连邻居家的院墙都拦不住那种欢乐的气氛,偶尔会从栅栏外露出个我不认识的脸:“哦!你家外甥来了,怪不得这么高兴,哈哈打得山响……”

花花就是一种用玉米制成的零食。先将玉米炸成爆玉米花,然后再用红苕糖浆和匀,接着用手团成一个碗口大的圆球。我家也这么做过,但对儿时的我来说,这种让我垂涎的零食,永远是舅舅家的比我家的更甜更脆更好吃,我就着舅舅的笑声,一次可以吃好几个……

零食吃完,我跟着几个表哥表弟开始在山里疯跑一阵,藏到树林里打仗,爬到树上去躲猫猫,老核桃树下去荡秋天,逗逗周家的黑狗,撵一圈王家的芦花鸡。用不了多久,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赶忙风一样跑回家中。这时,舅舅亲自动手把酸菜面汤早已做好,就等着我们一群小孩子回家才开始煮面,一进门,空气中弥漫着炝炒干辣椒的辛香,刺激得鼻腔立即畅通;而酸菜的酸味惹得唾液顿时溢满口腔。那时候多数家庭的经济条件都不宽裕,能让一家人有饭吃就不错了。但舅舅是个细心的人,他先把提前煮好的猪五花腊肉切成小丁,下锅慢慢的煸出油来,然后放入提前切好的农家自制的酸菜大火炒香,再掺入挑回来的山泉水,不一会儿的功夫,浓浓的酸香味就惹翻了多少人的馋虫。汤起锅另加泉水烧开,放入用自家生产的小麦粉做的面条,再放入冬天里嫩生生的白菜,那个香啊就不用提了……我向来都是配合最积极的那个,总是第一个先把碗递到舅舅手中,舅舅的手势灵巧流畅,捞面、掺汤、撒干花椒面,再舀上小勺猪油熬制的红油辣椒和嫩绿的葱花,色鲜味美;那个馋呀,我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清口水直冒,只能猴急地从舅手中接过面条快速拌匀,立马“呼哧呼哧”地开吃。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面净汤清,大冬天也让我吃出满头大汗,心里的满足溢满整个面部表情。面吃完了,又跟着表哥表弟们一哄而去,钻进半山腰的树林里又开始疯跑……至于舅舅舅母在那样困难的年景吃没吃饱,吃没吃好,以我当时的年龄竟然完全没有注意过。

日落西山的时候,肚子又咕咕的开始叫了,收住风一样的脚步,一群孩子又叽叽喳喳的跑回家中,这时候过年待客用的菜早已摆在桌上,鸡肉和猪肉是必不可少的,我的眼睛却在寻找我最喜欢的美味——血肠。我先看血肠摆在什么位置,然后就径直坐在血肠的面前。说来奇怪,那么多好吃的美食,我却偏偏钟情血肠。我就喜欢它那种咬在嘴里又咸又麻又香又软的味道。不知是凑巧还是舅舅故意的,每次血肠都装得特别多,离小孩子的座位特别近。当一大盘血肠摆在我面前时,我几乎是风卷残云般的扫去一大半,要不是顾及老妈不停瞪我的威严眼神,我甚至想将它们全部装进我的肚子……

每次事后妈妈都会曲起中指指节敲我脑门教育我:“咱们家里没有嘛?你爸给你做的血肠不香吗?你怎么每次都跟家里饿了你饭一样?”

我总是不服气地一拧脖子。“咋了嘛?我舅就是会做嘛,那是他知道我喜欢特意都给我做的!我就是喜欢嘛!”

我妈总是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你去当你舅的儿子算了!”

我做个鬼脸:“等下次吧!”一溜烟赶紧就逃远了。

那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我舅啊!喜欢往他家跑,喜欢他做的花花、酸汤面、血肠,喜欢他穿过小院子的哈哈大笑。他做血肠的姿势是我见过最帅气的!那一年腊月的时候,舅家正杀猪,这在那个年代是个大日子,我们全家是必须在场的,舅舅脖颈上搭着一根洗褪色的毛巾闪亮登场。当嘶声嚎叫的大猪被压在案上,我吓得往后一跳,舅舅一撸袖子,右脚蹬着木案下的横杠,左脚牢牢抓地,只见左手把大猪头一按的瞬间,右臂手起刀落已经一刀捅下去,等我回过神,猪血已经匀净如管流“汩汩”地流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舅舅潇洒地用毛巾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扭头说:“别怕!有舅在呢!不成问题!不成问题!”随后舅舅动作利索地另拿一个大盆并倒出一大半的猪血,同时倒进提前备好的荞面拌匀,再撒了一点盐和花椒面用力搅拌。在年幼的我眼中,舅就是总指挥,是大将军,一切难缠的、危险的事情在他手下都得服服帖帖。那边猪已被众人清理干净,只见舅母送来了洗净的猪大肠,舅舅立马接过大肠,找出肠头切去,再用一个粗铁丝做成的圆圈将大肠口固定扶稳,舅母立刻用一个大勺子将拌好的猪血荞面装入大肠内,手疾眼快,有条不紊……不一会儿的功夫大肠就装满了,盆也空了。舅和舅母配合默契,将成形的血肠用线分扎成无数的小节,并齐心合力将血肠放进事先装好水的大锅内,添火开煮,这时看得入迷的我终于知道了美味形成的繁琐和不易,意犹未尽的散去……

后来我也品尝过各地的美味,也试着自己做过血肠,做过花花,做过酸菜汤面,但怎么也做不出舅舅的味道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唉,怀念舅舅家的美味,更怀念我那早已仙逝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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