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盒子
菜盒子
惠晓红
中国汉字是奇妙的,字义是丰富的,我写的“菜盒子”,不是用来装菜的盒子,而是我国北方一味美食小吃,用鏊子把面包着馅料的饼,烙制两面焦黄,待客、自食都可。是个厨娘都会做,小麦面粉、韭菜、茄子、肉、鸡蛋、虾仁、豆腐、粉条等为食材。
菜盒子的做法很简单,以各家厨娘喜好,烙菜盒子的面,有起面,有烫面,有凉水和面,还有烫面和凉水和面各半揉一起做的。
一说起菜盒子,两眼蒙泪。改革开放后,企业多改制,很多国营厂倒闭或破产或歇业,职工相继下岗,长姐所上班的县制药厂不景气,她也成了下岗工人。那时,姐夫在县农机局下属的科研所上班,事业编,自收自支单位,经济不景气,单位入不敷出,工资发不出来。那些年,城里的双职工家庭比家在农村的一头沉家庭,度日要艰难得多,一头沉家庭有地,黄土刨食,日子虽艰辛,却不为斗米受坎坷。
吃穿用度,门户礼节,儿子学费,一应都得靠钱来解决。“穷则思变”,长姐在东闸口不远的路边,摆起小饭摊,卖菜盒子和稀饭。只要周末得空,我都会去帮忙,打稀饭、收钱找零、抹桌子扫地。
摆摊不容易,冬天冷,夏天热,雪天寒,雨天凉,日日买菜、择菜、洗菜、切菜、摊鸡蛋饼、煮粉条、和面、饧面、熬稀饭。出摊前,长姐在家里把这些准备停当,连同桌椅板凳,鏊锅炉子遮阳伞,装上人力三轮车,用力推至摊位。
风吹日晒,雪飞雨淋,风尘蹂躏,长姐黑了瘦了,原本俊俏的模样,看上去比她同龄的人苍老很多。以前街边也有卖菜盒子的,我从不多瞅一眼。长姐卖开菜盒子,我才知她烙菜盒子的面,饧发极软,馅多是韭菜鸡蛋粉条。
出摊前,长姐把烙菜盒子的食材,一一在家备好。黎明五点,长姐起床,和面饧面,韭菜洗净沥水,煮粉条,摊鸡蛋饼,熬煮稀饭。粉条煮出锅控水,就开始切菜。长姐刀功极好,韭菜、鸡蛋饼、粉条,生姜在她手中的刀刃下,被匀实的切成碎末,翠绿的韭叶、金黄的蛋片、水晶色的粉条、生姜沫,有序的在菜盆码好,做完这些,稀饭也差不多熬到了火候,长姐一刻不得歇息,就出摊忙了。
长姐做饭的手艺,可好了,各种饭食经她烹饪,味道鲜美可口。小本买卖,她待客极实诚,菜盒子皮薄馅大,外焦里嫩,稀饭粘稠甜糯,客人络绎不绝。
也有无人时,我们姐俩说些体己,话里话外有父母,有公婆,有儿女……,还有我的工作,她摆摊的心绪。
长姐出摊的时间,基本固定,一般早上九点,收摊全凭运气,卖完早回家早,到家先卸车,搬完锅碗瓢盆和蜂窝煤炉子,就匆匆去菜市场,买隔日用的菜、蛋,到家后依然不得歇,清洗出摊用过的锅具,忙完又开始为家人做晚饭。
长姐不知疲累,像极了陀螺,忙完这个忙那个,任由时间鞭打自己羸弱的身子,看她每天忙碌不停,我的心很痛;看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着家人的生活,看她眉结舒展、眼角不经意扬起的笑意,我打心眼佩服、敬重,为她骄傲。天不怜人,她魂安黄土已十二个春秋。
昨个中午,我和小妹在家做菜盒子吃,爸爸忌口鸡蛋,我俩为他特意包了韭菜茄子粉条馅,我们吃的是韭菜鸡蛋粉条。
每次做菜盒子,我都会想起长姐,感觉她又回到了我们家。静想时,我们家人就是一个菜盒子,爸妈是皮,呵护着我们,即使身处热鏊子上,备受煎熬,依然用满怀的爱罩着我们,我们姐仨像馅,成长为人的过程中,平凡普通,各有脾性,爸妈拢着,紧紧得贴在一起,风味相融。
2020.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