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其名
乡村里的成年人调侃小孩的时候,就直接问他你爸叫什么名字。但我们小孩是不敢这样说自己父亲的姓名的,因为从心底里知道,这显得不太尊重。如果再小一点,小孩子也不知道没就没办法了,大一点的小孩子,必须用强势来威慑他,才肯说出父亲的名字。
我向来是不惮以直接称呼别人的姓名,倘若年龄比我大,就更不得如此了,这个习惯应该大多数的中国人都会有,更何况我的村庄,只是那些从小就有一些痞气的孩子,会觉得自己的父亲一样直接称呼着村庄里别人父亲的姓名,不管大小,不管辈分。
名称的本质便是一种代号了,但是在乡村里,倘若涉及到宗法礼仪,便没有人敢直接称人姓名,这种代号需要用特定的称呼来代替的。丧礼上请阴阳师来帮忙,就要尊称为老师,这种骨子里的敬畏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称呼也必然成了宗法礼仪里面约定俗成的附属了。
我时常想,对人的称呼,若是没有辈分的禁锢,尚且还算得平等,直呼其名,直接称呼人的职业,没有从祖上流传下来几千年的束缚,可能会让如今的人感到自在一些。但是村庄里并不是这样,村庄里是受这些影响最深的,也是最难以抹去的。如果非要找出一些没有痕迹的,那大概就是小孩子们之间的纯粹关系了。一个村中的小孩子们成为伙伴,倘若没有父母教导,他们也不会有辈分的意识,而只是一种玩伴关系,所谓高低等级,虽然还会出现,但这种关系是来源于对游戏的掌握程度而判定的,是一种来源于自然肢体的力量。
一旦有了传统的承接,就不一样了,我的村庄已经每一个村庄都受到这种传统的承接的力量的影响。
在村庄里的时候,父母教我要学会叫人。每次遇见长辈,我都将从父母那里学来的称呼对应到每一个应该叫的人,以至于养成了这个习惯。有时候,问父母村庄里辈分比我小,但是年龄比我大的人,应该怎么去称呼时,父母虽然说可以直呼其名,但在我的心底里,总是想着直接称呼别人的名字,也是显得不够礼貌,倒不如直接搭话。这种想法,直到现在也一直影响着我。
我在想,辈份如果删除的话,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
村庄里有打骂的时候,会有一些辈分上是晚辈的骂那些辈分上是长辈的人,长辈的有时候虽然生气,但总不觉得自己吃亏。抛开是否正义,倘若晚辈中的语言中有了和自己平辈的话语,长辈往往会无奈的笑着,说跟你的爷爷一辈,虽然让人觉得可笑,但这应该是一种自嘲的方式,真的出现了矛盾辈分又能阻挡得了什么呢?那是很久之前的人才互相约束的。
称呼是一种特殊的语言,也是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在村庄里少不了大叔二叔三叔,少不了大爷二爷三爷,也少不了姥姥姥爷舅舅妗子。只是如今这个称呼,发音还在,关系已经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