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与君初相识
【壹】
“我听说呀,前些日子,这逸云山庄的庄主尹江月竟然打败了饮雪门的门主徐鸿!”
“诶,这消息可靠吗?徐鸿那可是武林前辈了,功力至少要比尹江月强个二十年吧!”
“我这消息可是饮雪门的人自己放出来的,他们还说了,徐门主打算金盆洗手咯!”
“嚯,想不到堂堂饮雪门门主竟然被武林后辈打到金盆洗手,这江湖……恐怕……”
“这次武林大会,尹江月必定会来,真不知道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想来如今敢与他对阵的人也就只有那几个世家公子了吧!”
“嘻嘻,反正我是来看热闹的……”
宁江楼里,一众江湖侠客扎堆儿议论着如今风头正盛的逸云庄主尹江月。
楚莺坐在大堂的角落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听闻这些传言,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角度,这个尹江月,或许可以会一会。
宁江楼是无双城最大的酒楼,楚莺早在两个月前就订了这里的房间,为的就是这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只不过,今年的武林大会是不是跟往昔的一样,她可就说不准了。
楚莺是第一次来无双城,难得有兴致在这城里闲逛一回,却被一个倒霉鬼赖上。
“喂,你别死我身上啊!你给我起来……”楚莺使劲推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我就是从这树下路过而已,你用不着这样吧!”
树上掉下来的年轻公子努力掀了掀眼皮,嘴巴里如呼气般说了两个字”“救我”。
听他这么一说,楚莺才发觉鼻息间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道,好吧,见死不救可不是她的风格。
幸好楚莺之前被师父强逼着学习了医术,虽然只得师父三成真传,但是用来对付普通的救死扶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喂,你干什么缺德事儿了,你对家这么想让你死。”楚莺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床上被自己救回来的男子。
男子由于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那张脸也就只剩那双眸子尚有星芒闪烁,他无奈地苦笑道:“在下尹江月,初出茅庐,尚未与人结仇。”
楚莺听得尹江月之名,眼中亮光一闪而过,“哦,原来是你。”
“姑娘认识在下?”
“尹庄主声名远扬,楚莺早有耳闻。”
“那姑娘可后悔救了在下?”尹江月促狭地问道。
楚莺从善如流地回答,“哪里,能救尹庄主一命,是楚莺的荣幸。”
尹江月扭头看着楚莺,剑眉微蹙,“你可知是何人欲取我命?”
楚莺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说道,“不知道。”
“呵,真不知是该说楚姑娘无知呢还是有胆量!”尹江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姑娘不怕救我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么?”
“谁要你的命我不管,若是他们找上我……”楚莺秀气的小脸微沉,“我也不怕他们,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只是我如今有恩于你,日后我若有求于你,还请尹庄主务必答应。”楚莺目光灼灼地盯着尹江月。
尹江月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楚姑娘磊落在下佩服,若那时尹某尚有命在,定不负姑娘所托。”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楚莺闻言心下暗自喜悦,师父,我可是方一出谷就找了个好靠山呢!
四月的微风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从窗外飘进来,萦绕在尹江月的鼻间,尹江月逆着光看不清楚莺的表情,只觉得,也许人生也不是那般毫无乐趣。
【贰】
今年的武林大会比起往年来热闹了许多,这都要归功于尹江月,他自三年前继位庄主以来打败诸多上门挑战的江湖侠客,甚至还有几个武林前辈。
正所谓树大招风,此次武林大会,尹江月早已成为了众矢之的,显然,他的出现打乱了江湖各大门派之间的平衡。
楚莺坐在不显眼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比武台上白衣翻飞的尹江月,其实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本姑娘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竟然旧伤未愈就被迫与他人对战,楚莺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师承江湖上人人不齿的魂谷鬼见愁,那些个江湖道义在她看来形同虚设,但是,她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护短。
尹江月显然已被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如今见自己的人被车轮战,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思绪流转间,人已经飞上了比武台。
腰间的牛皮软鞭已经很久都没有活动过了,楚莺看似不经意地握着长鞭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手,目光充满讥讽地看着欲与尹江月对战的巴山霍家长子霍元昆。
霍元昆眯起狭长的眼睛,鼻间不屑地一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我确实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过,我却知道你恬不知耻。”楚莺说话吐字清晰,声音清脆,台下不少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出言不逊,我看你是讨打!”霍元昆拔出长剑蓄势待发。
楚莺启唇微笑,正中下怀啊,“好啊,那就请霍公子赐教了。”话音未落,长鞭已挥至霍元昆身前。
尹江月施展浮云游日,衣袂翩翩地退出场外,悠闲自得地坐在看台喝起了茶。
楚莺的鞭法甚是诡异,往来对战中竟似游蛇般既冷又毒,霍元昆不得已使出全力应对。
五十招后,霍元昆竟有落败之势。霍家掌门额角的青筋都不小心爆了出来,未免自己失态,霍鹰以眼神示意坐在旁边的萧正楠。
武林盟主眼角的精光一闪而过,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霍世侄莫要欺负这小女娃,速速退下吧!”说完还瞟了霍鹰一眼,见霍鹰神色放松,嘴角浮起一丝得色。
霍元昆顺势而退,暗自庆幸,好歹是留住了自己的面子。
楚莺静立在台上,眼神扫过主席上的那些老前辈,目光犀利似暗藏刀锋,尹江月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就觉得心中某块地方像是被剜去一般空洞茫然。
“丫头!走了!”他来不及细细思量,身体已经飞上武台将楚莺拉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知道,这世间所有看似没有道理的事情往往都是合理的,只不过当下他还不能理解罢了。
【叁】
无双城外有座落霞峰,尹江月将楚莺带到山上时已近黄昏,夕阳正好将西边的天空染红,落霞峰上也熠熠地泛着霞光。
“哇!好美的景致啊!”楚莺一扫之前的阴霾,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感叹不已。
尹江月微微错身,不动声色地看着楚莺。
难得有美景可供欣赏,楚莺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霞光披在她的身上,清风拂过她的长发,墨色在她肩头翻飞,犹似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让人忘却俗世的所有烦扰,只愿长久驻足停留。
“尹庄主真有闲情,被人追杀还能发现这般美景,真叫人佩服!”楚莺看着远处大片的红霞,戏谑地说。
尹江月眼底闪烁着比落霞更让人心醉的光芒,“楚姑娘亦非凡人。”
楚莺抿紧了嘴唇没有回话,尹江月心中淡淡地叹息,“也许,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生辰八字吗?难不成你觉得无以回报我的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许了吗?”楚莺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直直地盯着尹江月。
“未尝不可!”尹江月神色坦然地对上楚莺,夕阳的余晖将他的白衣镀上了一层金黄,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的美轮美奂。
楚莺怔怔地看着尹江月,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画面,心底深处似有一股暖流在泊泊而动。
“有人来了!”尹江月忽然小声说道。
楚莺回神细听,“是之前追杀你的人吗?”
听脚步声,来人似乎不少,尹江月来不及说话,右手揽起楚莺飞到了山顶的老榕树上面藏了起来。
未几,八个黑衣蒙面人飞奔而来。
“老大,没人!”
“废话!老子看得见。”
“……”
“落霞峰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我们来的这条,给我找,他们一定还在这里!”
“是!”
黑衣人四下分散在附近找了起来,暮色四合,尹江月的藏身之处一时倒也不易被察觉。
“不如下去打一场,我不喜欢躲着。”楚莺微微挪动了一下仍然被尹江月搂着的身体,心里头浮起一丝莫名的羞涩。
尹江月微侧着脸,眸中闪过一道亮光,缓缓倾身嘴唇附到楚莺耳边,“好啊!都听楚姑娘的。”说完嘴角无声地扯起一个弧度。
湿热的气息喷洒到耳边,楚莺感觉那种湿热直达心肺,陌生的情绪按捺不住地从心底汹涌而出,脸颊唰的一下变得火热滚烫。
尹江月心情大好,搂着楚莺从树上一跃而下。
黑衣人武功不弱,废话却有点多。
“尹江月,听说你之前受了重伤,现下,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哼,你们追杀了我一路,是不是该告诉我是何人指使,所为何事呢?”尹江月不自觉地将楚莺护在身后,语气冷冷地问。
黑衣人粗鄙的笑声嘎嘎地响起,“尹江月,看你可怜我就告诉你,有人看你风头太盛,所以要你死,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尹江月还未说话,楚莺已将长鞭挥到了黑衣人的眼前,“尹庄主还是不要跟这帮人废话了,早点打完回去睡觉了。”
尹江月闻言,笑意顿时浸满眼底,忍不住逗弄道,“好,打完我们去睡觉!”
楚莺师承正邪不分的鬼见愁,心中没有太多约束与计量,怎么想的怎么来,所以一套鞭法下来,竟将黑衣人打的发怵。
“老大,这女娃娃忒厉害了。”
“废物,连个女娃都收拾不了。”
“额,老大,要不咱们换着来?”
“你给我滚!”
“呵,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尹江月压制住自己有些凌乱的气息,语气淡然地对楚莺说。
“好烦,我们走吧!”楚莺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包,正要向黑衣人撒出,却看见尹江月身后飞来一只镖,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绿光,显然是淬了毒的,她丝毫没有犹豫地飞身扑了过去,生生替尹江月受了下来,来不及多说,楚莺将手中的小包划开向黑衣人扔去,刹那间白烟翻滚,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黑衣人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肆】
“楚姑娘,是在下无能,连累姑娘受伤了。”尹江月低垂着眼睑,将眼中的锋芒掩藏起来。
楚莺微微一笑,“无妨,我自幼便以药草入浴,身体可以自动解毒,只需睡两个时辰即可。”
尹江月轻轻握住了楚莺的手,他感觉心里仿佛被扎进了一根刺,“那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嗯!”楚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有尹江月在她很放心。
迷糊中似乎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楚莺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却怎么也做不到。
鼻间闻到尹江月身上熟悉的气味,楚莺的心渐渐回复了平静。
一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尹江月不在房间内,床头留了一张纸条,“我去武林盟,你好好休息。”
楚莺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做了个深呼吸,房间里的味道让她蹙起了眉毛,穿好衣服起身打开了窗户。
房间临街,楚莺趴在窗户栏上往下看,道路上有两个小童嬉笑着玩闹,街边已经有小贩摆好了摊子。
师父,这外面可比魂谷热闹多了。要是您也能来就好了!楚莺叹息,师父一辈子守在魂谷不出来,恶名却传播在外。
想起出谷前师父的叮嘱,楚莺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阿莺啊,一定要记住,出去不能说你是从魂谷来的,更不能告诉别人你是我鬼见愁的徒弟,记住了没有?”
“师父,您都叮嘱我八回了,您就放心吧!”
“你一个人出谷,还要去做那件事情,你叫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十六年前,鬼见愁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大夫,一手医术名扬天下。路过云州时救下了重伤在身的楚飞云,俩人脾性相投,结为异姓兄弟。恰巧楚飞云的妻子当时怀有身孕,于是三人约定,孩子出生便认鬼见愁为义父。
那时候,楚飞云被人追杀,鬼见愁一直协助他们夫妻躲藏,启料仇家越追越紧,楚飞云为保自己的兄弟和妻子不受其害,独身一人悄悄引敌而去。
不过十数天,楚飞云被杀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尸体被挂在云州城门楼上,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
楚飞云的妻子难以接受,勉力说出他们被追杀的真相便气绝身亡,鬼见愁拼尽全力将她腹中尚未足月的孩儿保下,从此钻入魂谷,再未踏入江湖半步。
与此同时,楚飞云步入歧途,实乃江湖败类的消息遍传天下,凡是与之有过接触的江湖豪侠尽数都被武林盟打杀,好在魂谷隐蔽难寻,且谷外有数层烟瘴环绕,鬼见愁与楚莺才得以安生度过这十六年。
只是,鬼见愁却变成了令人唾弃的邪门歪道。
“师父,我一定会让您光明正大的重出江湖。”
【伍】
“武林盟主的女儿萧沐晴要和逸云山庄的庄主尹江月成亲了!”
“这尹江月真有福气,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儿,以后这江湖都是他的啦!”
“原本以为,他要被世家联合打压,没想到啊……”
……
武林大会最后一天,尹江月即将成亲的消息就漫天流传开来。
那日,数位世家子弟连轴上台挑战尹江月意图挫他锐气,卑劣的手段让楚莺一时气愤难当,小脸气鼓鼓的煞是可爱,尹江月回首瞧见,微冷的面庞忽然就柔和了下来。
跳上武台的萧沐晴看到的正是如此颜如舜华的尹江月,瞬时一颗芳心似有翎羽划过,酥酥痒痒的难受,强行忽略心中不适开口说道:“武林盟萧沐晴,还请尹庄主赐教。”
尹江月手中的长剑轻巧地挽出两朵剑花悄无声息地归鞘,“在下累了,明日再领教。”
萧沐晴是武林盟主萧正楠的宝贝独女,身份尊贵,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拒绝过她,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驳了面子,竟恼羞成怒,直接打了过来。
尹江月无心恋战,身形飘逸躲闪,眼见楚莺怒气冲天,情急之下出手反锁了萧沐晴的手掌,在外人看来到似是他将萧沐晴搂了个满怀。
自此,萧沐晴便对他种下情根。
“你真的要娶萧沐晴?”楚莺捏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
尹江月没有看她,敛起眉宇间所有的情绪,“娶她可保我无忧,武林盟的女婿,日后他们要杀我也得先做一番思量才行。”
楚莺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我从小在谷中长大,身边也只有师父一人,你是我出谷以来的第一个朋友。”她强行压下心中莫名的难受,“师父从来只教我好恶,他说心之所好使人喜悦,心之所恶使人痛苦……”楚莺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尹江月,我竟从来不知,好一人会使我如此痛……”
屋内,尹江月微闭双眼,手掌逐渐握成拳头,紧紧的,久久的。
楚莺一个人坐在落霞峰看日落,她记得,尹江月曾在这里动过娶她的心思,她从未与外人接触过,即便是尹江月随口的一句话,她都会以最诚挚的心去体会,把他当最亲近的人一样护着,可笑的是,她将他的玩笑当了真。
漫天的云霞将山峰笼罩,夕阳的余晖披在楚莺身上,熠熠地泛着耀眼的粉金色,山间的清风扬起她的长发,黑色的长衫随风而起,楚莺轻轻地叹息,“师父,我本该听您的话,这外面其实没什么好的!”
“当年武林盟围剿邪教从极渊时,意外获得一本精妙心法,只是,这心法需是童子之身方能修习,武林盟八大世家都想将此心法据为己有,但是碍于名门正派的脸面,只能暗地里使些手段,一时间江湖纷乱,各有损伤。彼时,你父亲是巴山霍家最得意的弟子,他奉师父霍鹰之命暗自盗取该心法,奈何你父亲性情中正,历尽艰辛拿到那本心法之后竟然在武林盟当众烧毁,各大世家表面称赞他大义凛然,实则暗地里却对他狠下杀手,最后,你的父母也因此而离世。”
鬼见愁曾经像讲故事一般将那段尘封的过往告诉楚莺,楚莺永远记得当时师父的神情,是那样的凄凉,那样的讥讽。
世人只道楚飞云窃取邪教武功心法,走上了邪门歪道,却不知,这分明就是那些所谓正义凛然的名门世家约定成俗的卑劣手段。
【陆】
夜晚的无双城静谧如水,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熄烛而歇。一道黑色如鬼魅般的影子在房舍间穿行,最后轻巧地落在了武林盟主家的后院。
院子里的地灯闪着幽幽的火光,明明灭灭间渲染出一丝诡异的气息,偶尔有巡逻的小队悄无声息地走过,却都没有发现廊檐上攀着的魅影。
武林盟内竟然有人被暗杀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且不说那几个世家子弟本身的武艺,单说武林盟的巡防布守就不是一般人能侵入的。杀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还悄无声息地杀了几个世家的弟子,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早说今年的武林大会绝对有看头,你看,这事儿就来了……”
“你们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尹江月做的?”
“诶?不能吧!尹江月不是做了萧家的乘龙快婿了吗?他也没必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吧!”
“谁知道呢?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一夜之间,流言四起,八大世家怒不可遏,彼此暗藏心机,萧正楠作为盟主,召令众人齐聚武林盟,一起商议对策。
楚莺悄然无声地隐在人群后面,黝黑的眼眸沉静地望着站在萧正楠身侧的尹江月。只见他低眉垂首,一身玄衣倒是衬出几分狠色。
练武场里嘈杂纷争,楚莺却想起幼时师父教她功夫时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对付仇家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楚莺嘴角微微扬起,师父,徒儿这招离间计可使得漂亮?只是,要想让世人皆知他们的真面目恐怕还得再费些功夫……
“萧正楠,我看你新招的女婿邪性得很呐,他才刚刚住进这武林盟,就死了这么多人,这事儿,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巴山霍家死的是长子霍元昆,霍老爷子目光如炬,咬牙切齿地质问。
萧正楠一改之前的畏缩,眼底浮起一丝讥讽,“霍老爷子,没有证据,切不可血口喷人呐!”
“要证据吗?你当真要我拿出来吗?”霍老爷子站起身猛力拍了手边的茶桌一掌,“你若当真不念旧情,我便给你拿出证据来!”
萧正楠闻言,目光微闪,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扶手,场中人多,此时却安静地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一道清浅的笑声打破了这寂静,“霍老爷子是说我杀人的证据吗?”尹江月扬起头,目光冰冷地盯着霍老爷子问道。
霍老爷子听闻此话,一时有些猜不透尹江月的把戏,“怎么?尹庄主是怕了吗?”
“我没有杀人,有什么可怕的?”尹江月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众人听来却觉不寒而栗。
仿佛一直蛰伏的野兽忽然发出了猎捕的信号,又似隐藏海底的巨鲸般微微一动便搅起一波大浪。
霍老爷子神色一凛,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萧正楠,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地说出一句令在场之人无不惊讶的话,“萧盟主可知,你这位乘龙快婿是当年从极渊余孽?”
【柒】
尹江月是当年从极渊教主之子,如今隐藏身份出现在这武林大会,其目的昭然若揭,那就是报仇!
十六年隐忍蛰伏,人们都以为尹江月是要大杀武林,为从极渊报仇。
然而,事实上,尹江月自十岁之后便再没有动过复仇的心思,只是,在这人世间他也想不出更有趣味的事情来做,随便练练武功,打打架,也只是无聊至极的消遣,因此惹来一批又一批暗杀他的人,倒也不失为一件可做的事情。
直到他遇见楚莺,完全不同于以往接近他的女子,她心思简单,自由随性,看似年幼,内心却很坚定,第一次见面,她直爽磊落的性情让他觉得无比轻松,也就在那时,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有了一丝变化。
后来见她目光似利刃般看着那些名门世家,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心中亦藏过仇恨的少年,他心痛如刀绞,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落霞峰上的静美如画才是她该有的生活。
当被人追杀从乐趣变为威胁时,尹江月知道他需要解决麻烦了,否则这些人也许会要了楚莺的命!
略施小计赢得萧正楠信任,留在武林盟主的身边,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要慢慢的收拾。
尹江月算好了每一步路,甚至包括他大婚当天的意外失火,当然众人的酒水都是被动过手脚的,为了他和楚莺能安然地生活,这些老东西必须除掉。
他想不到的是,楚莺竟然施计让八大世家的掌家暗杀其他世家的子弟。
这个聪明的丫头,利用他们想要得到那本心法的欲望,偷偷写了心法在某家公子手里的密信挨个儿送到了八大家主的床头,惹得八大家自相残杀,倒也是个好办法。
只是眼下,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情况似乎有些不容乐观。
萧正楠稍稍用了些内力,声音平稳地传出,“就算尹江月是从极渊余孽,但是这也不能证明这些人就是他杀的,凡事都要讲证据,诛心可立不住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个魔教余孽即使不杀人,他的存在就已经威胁到了大家。
霍老爷子笑声震天,“萧正楠,罔你为武林盟主,如今竟然正邪不分,现在是要保下这个魔贼了吗?”
“霍老爷子,当年你最得意的徒儿因何而死的,想必你还没有忘记吧?”萧正楠丝毫不畏惧众人的窃窃私议,字正腔圆地问道。
“孽徒勾结魔教,背叛师门,杀他不过是替天行道!”霍老爷子眸中寒光一闪,咬紧牙关才忍下动手的冲动。
启料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便向他劈来。
“卑鄙无耻!”楚莺一跃而出,长鞭似长了眼睛一般缠着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微笑,“楚飞云的女儿,凭你也敢对我出手!”说话间已将楚莺制住,“小丫头,鬼见愁没有教你,不要随便对长辈出手吗?”
“竟然是楚飞云的女儿,她是来报仇的吗?”
“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今年的武林大会还真是……精彩……”
“霍老弟,过往已逝,如今还是不要再造杀孽的好!”一道浑厚如钟的声音裹挟着一位鹤发老者飘然而至。
“是前任武林盟主尹天殊!”
尹江月看见来人,立即上前行礼,“师父,徒儿让您费心了。”
“呵呵,别多想,为师只是来看这小丫头的!”尹天殊随手一挥衣袖,霍老头儿就被迫撒开了抓着楚莺的手。
“小丫头,过去的事情就止在当下吧!如今的局面也算是对过去的一个交代,再闹下去,只怕这江湖都要变了。”尹天殊语含遗憾地对楚莺说,“当年事发时,老夫正闭关修习武功,外间之事没有来得及插手,以至于武林大乱,十年才得以平息,现下的平衡就不要再打破了吧!”
楚莺疑惑的看着尹天殊,这老头儿是不让自己揭露八大家的丑事吗?可是如果不揭露出来,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离开魂谷啊?
师父,如果您在这儿的话,会怎么选择呢?
【捌】
八大家自从尹天殊出现后就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再没有了脾气,如果说江山属于皇帝,那江湖就属于尹天殊。尹天殊曾经执掌武林盟三十年,威望无人可比,虽已不问江湖事,但他手中的势力却也足以颠覆武林。
“老夫既然敢收江月为徒,自然有十分的把握他不会报复武林,至于你们的恩怨……”尹天殊目光矍铄地扫了八大家一圈,“个中缘由,想必你们心知肚明,今日老夫借盟主权利一使,这件事到此为止,诸位若是有异议,最好掂量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说出来!”话说到最后竟是用了几分内力在里面。
楚莺眨着黝黑的眼珠,骨碌碌地看了场内众人一圈儿,见大家都沉默不语,她微微抿了抿唇,“前辈,我得回去问问我师父,如果他想要出谷光明正大的行走江湖,那这事儿就没完……”
“哈哈哈!果然是个有趣的娃娃,鬼见愁那个小子多年行医救人,我可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他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来了?”尹天殊捋着花白的胡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诶?这是什么意思?”楚莺不解尹天殊的意思,“那就是师父可以出来了?”楚莺问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尹江月一急,高声喊到:“你去哪里?”
“我回去找师父。”楚莺头也不回地说。
“我跟你一起……”尹江月疾步追上楚莺。
楚莺转身,嫣然一笑,“你不是还要成亲吗?以后有空了再来魂谷找我玩吧!”说完转身继续往外走,没几步忽然又停下,“算了,你还是别来了,魂谷外面的烟瘴林没有人能通过的,我怕你死在那里。”楚莺说完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尹江月望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他回转身,挺有些埋怨味道地说:“师父,你怎么不早点来解决这帮老……”这下好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暴露了身份不说,喜欢的人也跑了。
【终】
魂谷的一个傍晚,楚莺在药园子里采药,忽然师父激动的飞奔而来,“阿莺,师父从烟瘴林里捡到一个俊秀的公子,你去看看适不适合给你做夫君……”
楚莺抛下手中的小药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期望,慌乱间已经施展轻功飞到茅屋门前,她站在门外努力稳了稳心神,轻轻推开门。
目光所到之处,正是她日日思念的那个人。
“阿莺,我来了!”尹江月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神闪着耀眼的光芒。
楚莺别扭地转过身气呼呼地说,“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尹江月起身逼近楚莺身旁,低沉的声音好似琴师弹起的曲子,“阿莺,我还欠你一个要求。”
缠绵的声音在楚莺心中织起一张密密的网,黏黏的,甜甜的,将她的心包裹起来。
门外传来鬼见愁的声音,“阿莺,这个公子合不合适呀?不合适咱就换一个!”
“师父,你还缺药人不?这个公子合适做药人!”楚莺扭头冲着门外大声喊到,回头时眼睛里满是初见时的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