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两只刺猬
1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某杂志社打电话给林子白，邀约他采访，谈谈他的成功学。林子白，不到三十岁，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他一手创办的IT公司已经拿到第二轮融资，几乎在一夜之间，林子白身价倍增，成了众人垂涎欲滴的黄金单身汉。
林子白犹豫了几秒，还是答应了邀约。纵使他个性不爱张扬，但也明白，这是他扩大自己知名度，“造声势”的重要时机。入夜，他开车回家，霓虹光影流过他的车，不时映在他冷峻的脸上，车内空调很低，他像一只孤单的北极熊。
杂志社特意邀请了新生代女摄影师莉川为封面拍摄，而封面人物，就是林子白。面对编辑的问题，林子白逻辑清晰，游刃有余。结尾，编辑还不忘八卦地问他：“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英俊青年，对择偶有什么要求吗？”
林子白没料到有这样的问题，他沉吟片刻，“没有特别要求，只要感觉对了就好。”
采访结束后，到了拍照环节，林子白走进摄影棚，摄影师却迟到了。莉川在来的路上，崴了脚，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小时。林子白一向对时间很敏感，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是连连道歉。
可众人看到莉川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时，都闭了嘴，包括林子白。莉川那天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外加一件米色针织衫，温婉如玉，恬静如邻家小妹。可了解的人都知道，她工作起来，瞬间气场骤变，雷厉风行。
林子白平时也管着几百号人，可一进棚里，他就成了任凭人差遣的羔羊，当然，敢差遣他的也是有莉川了。
莉川扎起马尾，挽起袖子，叫助理调整好灯光，走到林子白跟前，开拍前，总要和模特聊聊拍摄风格和主题。
“你好，我是莉川，今天负责拍你，这一期的主题是我们想表达……”莉川刚开口，林子白就打断了她，“我知道，编辑已经和我说了。”
林子白素来对照相不感兴趣，只想速战速决。
“OK，那我们就开始吧。”
莉川拿起相机，对着林子白试了几张，边拍边透过一旁的显示器查看成果，显然，从她的表情看，她并不满意。她又试了几张，林子白在镜头里，不自然，过于拘谨。大概是被聚拢的灯光照了太久，林子白额头开始冒汗。
莉川明白，拍照是讲究缘分和时机的一件事，好的作品，无非就是两个因素，好的模特，好的摄影师。既然模特是新手，那就到了考验摄影师的时候了。莉川把现场的多余人员都打发了，棚里顿时“清净”不少。
她打开音响，歌声飘了出来，慵懒低沉的男声，恰到好处的旋律，让林子白放松不少。但莉川仍抓不到她想要的面部表情。
“和我说说你的创业故事吧。”莉川试图引导。
“现在？”林子白微微一愣。
“对，我当初也是个无名小卒，怀揣着一台相机，到大城市打拼。”莉川抛砖引玉，她边拍，边和林子白说着自己的故事，林子白颇有兴趣地听着，“你呢？”莉川把球抛给林子白。
“我的创业故事和大多人相似，只不过比别人多那么一点幸运。”林子白像不漏风的墙，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可说起创业，他和之前比，眼里多了一丝光。就在须臾之间，莉川连按快门，她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拍摄逐渐顺利起来。
莉川和被摄者的最佳关系，是处于拍摄中，她会像全职保姆一样，关心着她的模特，保证成片质量。可一旦拍摄结束，她会对模特处于自动屏蔽状态。
“OK，收工了。”随着莉川的一声令下，拍摄结束了。工作人员忙着收拾现场，而莉川，也埋头检查照片，无暇顾及林子白。
杂志社的编辑在一旁守候，他们已经安排好饭局，犒劳林子白，同时也想和这位IT新贵套近乎，可林子白依旧谢绝了，他走到莉川身边，“刚刚拍摄时，你放的曲子是什么歌？”
莉川抬起头，她涂着裸色唇膏，“《莉莉安》，那首歌叫《莉莉安》。”
回家的路上，林子白在车里反复播放这首歌，“在离这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滩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撑着船帆。”
2
[一个善良的女子 长发垂肩 她已跟随黄昏 来临]
和林子白这种海外名牌大学毕业的海归不同，莉川背后的故事，没有传奇色彩，只有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付出。她如今在圈里小有名气，谁也不曾想到，她当年只身一人来大城市摸爬滚打的心酸，那年，她还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摄影助理。
莉川的摄影助理一做就是三年，其中个中滋味，她已尝遍。别人做了一年摄助，就自己单干了或者去接拍私人定制，可莉川有自己的主意，想要在摄影行业里站立脚跟，就得有靠得住的代表作，和固定合作的大品牌，知名杂志，甚至是明星艺人。
靠着工作的机会，莉川认识很多刚刚出道的艺人和刚起步的品牌，和他们搞好关系，别的摄影师不愿接的活，她也不嫌报酬多少，一律照收。三年一过，这些品牌们日渐羽翼丰满，莉川就成了他们的内定的摄影师。
一来二去，莉川也被圈内认可，成立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口碑。但最主要的还是，莉川独居慧眼，她的摄影风格，独一无二，令人过目不忘，不随波逐流，用色大胆，颇有欧美大牌风范。
可一提起莉川，圈内人也觉得她是怪人一个。工作起来认真负责，尽心尽力，但莉川并不擅长社交，收工之后也不参加应酬，喜欢独来独往，像一朵开在幽处的百合花。
夜深时分，莉川搭乘地铁回了家，她左脚踝已经肿得发红，她闭上了眼，养会神，可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得太死，坐过站好久，空荡荡的地铁宛如长龙，散落四周的旅客，她叹了口气，轻不可闻。她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自己曾工作到深夜独自回家。
回到家，莉川又马不停蹄地工作，负责后期的员工刚好请假回老家了，莉川不得不亲自操刀，她打开林子白的照片，机械地处理起来，像她之前P过的上千万张照片一样，不带一丝个人色彩。
就在她埋头工作时，手机却响了。一个新的好友加她微信，点开一看，备注里写着“你好，我是林子白”。知道她微信的工作伙伴不多，她没多想，便通过好友验证。林子白出现在她的好友里。
朋友圈大概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在私底下生活的放大镜了，可和林子白一样，莉川的朋友圈少得可怜，除了放了几张照片，所剩无几。
“莉川，你好，我是林子白。”
莉川看了看信息，直接了当回复：“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3
[翠绿的衣裳在炉火中 化为灰烬 升起火焰一直烧到 黎明]
林子白在硅谷一家科技公司工作了四年，他的公寓离上班地点不远。每天，他驱车去往办公室，下班后，再回到家里，宽大简约却少了那么一点烟火味的公寓。不久，林子白当上了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技术经理，他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第五年，他递交了辞呈，决定回国创业。
林子白的创业伙伴，是他一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范淳，此人不懂技术，却谙熟市场营销，创业公司最需要的就是噱头。林子白就是他们噱头的重头戏，如何包装这位年轻的CEO，范淳没少花心思，替林子白找了不少采访。眼下，他正琢磨着找个给力的团队拍广告，最好能一炮而红。
林子白电话范淳：“广告的事，我物色了一个导演，能力不错。”
“可我已经打点关系找了一个拍广告的知名导演。”范淳有些诧异，这位CEO从来不过问这些琐事。
“先和我这个见见吧。”林子白打定主意。
挂了电话，范淳有些摸不着头脑，林子白口中的导演，就是莉川。三人碰面的那天，莉川没有迟到，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长裙，把头发高高盘起，有几分俏皮可爱。
她刚坐下，范淳就给林子白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是，“你就找了这么个黄毛丫头。”可听了莉川的创意概念，范淳对她刮目相看，远在他之前看的脚本之上。三人当场一拍即合，决定了这次合作的方案以及执行计划。
末了，林子白提出送莉川回公司，莉川摆摆手：“我搭地铁就好。”
“不行，你脚伤还没好，反正我也顺路。”林子白坚持，莉川便不再推辞。
一旁的范淳却看出了端倪：你这小子，分明是想泡妞！他认识的这位林兄，向来是不近女色，高冷如霜。
路上却遇上堵车高峰，长长的尾巴，看不到头。林子白打开音乐，放出来的歌是《莉莉安》，他差点忘了，自己这几天一直单曲循环。“你也喜欢这首？”莉川不无惊讶。
“你忘了，上次拍摄你就放了这首。”林子白提醒。
林子白一向对自己的话惜字如金，该说多少，一句也不多。可在莉川面前，他似乎忘记话闸子的开关在哪。
第二次见面，莉川对林子白的印象改善不少。相比第一次的气焰嚣张，我行我素，这一次的林子白倒是平易近人许多。在时尚圈这个大染缸待久了，莉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才华有名气的人，难免心高气傲，没名气没钱的人，多半唯唯诺诺，自信不佳。
“这周末有空吗？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最近开画展，一起去？”林子白主动邀请莉川。
莉川心头一紧，这可是危险信号，她收到类似工作以外“邀约”太多了。“这周末不行了，我要和男朋友去看电影。”
男朋友？林子白一听就蒙了，可下一秒，他便恢复了镇定，心里暗自苦笑，自己心思缜密，却连基本的问题都没考虑，像莉川这样的人，身边怎么可能少了护花使者。余下的时间里，一直到莉川工作室楼下，两人便不再多话。
直到望着莉川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里，林子白才长长舒了口气，说不上为什么，他有些失落。
4
[她发现孤独的人准备动身 于是就祷告着 黄昏]
方案定好后，拍摄也随之展开，这还是莉川头一次担任视频广告拍摄的导演，对于范淳所期望的“一炮而红”的效果，莉川的理解是只有出奇招，才能引人致胜。拍摄前一天，莉川电话给林子白：“我能去你家吗，现在，想和你谈谈拍摄的事情。”她语气急速。
林子白一头雾水，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莉川明白，林子白只拍个平面且勉强过关，拍动态视频，对他来说简直是更大的挑战。莉川素来工作专业，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她风风火火赶到林子白的住所，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要试一试。莉川前脚刚到，范淳随后也到了。
是莉川让范淳来的，既能给给建议，也让莉川放心，毕竟她一个女的，在单身男子家里太久总不太好。林子白只觉得莉川有些较真，小题大做，不就是拍个广告吗。
“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们先拍一条试试，要是表情到位，我立马走人。”莉川摆出一副专业架势。林子白看了看范淳，只好答应。可事实证明，他林子白的确在镜头前，连几句台词都说不顺。平日里那个洒脱的林子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共四句台词，我们把每一句台词的表情，走位和动作都设计一遍。”莉川认真的模样，让林子白再也不敢怠慢，只好乖乖听话。范淳坐在另一头的电脑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把自己来这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在莉川的一遍又一遍的指导下，林子白记住每个步骤和表情，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等一切都敲定后，已经快接近午夜十二点。“好了，记住你的动作，和每个步骤，明天拍摄准没问题。”莉川说完欲告辞。
林子白看着一旁早已酣睡的范淳，拿起车钥匙，“走，我送你回去。”莉川想推辞，林子白却已经走到门外了，她只好跟上去。
这是他们第三次碰面，林子白对莉川的多一点关注，在上一次碰面中被浇灭。莉川在车内很快睡着，午夜的大街，车流减少，微弱的路灯依旧泛着光，林子白关小了车内的空调，莉川睡得很安稳，只是头不断倾斜得厉害。林子白时不时扶正她，调低了座位的倾斜度。
路上空无一人，林子白突然希望，这一趟路，可以再长些。
莉川像是能自动感应，快到家时，她迷迷糊糊醒了，林子白好像是那个筋不对，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这么晚回去男朋友也不问问？”今晚莉川的手机一直没响过。
“他出差去了，你回去小心，明天见。”莉川说完开门下车走了。林子白握着方向盘，自己静静坐了好一会，一向以高智商著称的他，至今没察觉自己话里的酸劲。算了，人家是有主的人了，林子白悻悻地想。
5
[直到夜里她转头听见 悲伤的呜咽]
第二天拍摄顺利，只不过大家多多少少有些把目光放到莉川身上，她穿了一件枣红色长裙，扎眼得很，叫人不注意都难。林子白根本没法不去注意莉川，他越是提醒自己，越忍不住，心里甚至有些懊恼莉川，好好的干吗穿的这么美！举手投足见都透露这一股飒爽。
拍摄好不容易结束了，范淳大声吆喝：“大家今天辛苦了，今晚聚餐啊，都来啊。”说完范淳走到莉川身边，笑嘻嘻地说：美女导演，今天你辛苦了，待会一起吃个饭，让我们好好感谢你。”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事。”莉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哎哟，”范淳故意提高嗓门，“那可不行，你不去，你的这些手下们，都不敢去了，大伙说是不是啊。”范淳这么一说，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跟着起哄，“去吧，去吧。”
莉川没辙，瞥了一眼林子白，他正在坐在沙发上休息，看手机，一副漠不关心模样，她只好说，“去可以，但你们可不许灌我酒。”
一群人热闹哄哄地吃饭，林子白坐在莉川对面，莉川估计是真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比起桌子那头的吵吵嚷嚷，莉川和林子白这头显然过于安静了。林子白觉得还不如拍摄现场，起码只要涉及工作，莉川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可安静才一会，敬酒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莉川不想喝，林子白很绅士地都帮她挡了下来，她对他眨眨眼，以示感谢。吃晚饭，范淳又提出去唱歌，大伙也是高兴，一群人上了车，直奔KTV，莉川这次没有逃走，和大伙一块去了。
十几号人，在大包厢里，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认真唱歌的人，没几个。林子白点了首《莉莉安》给莉川，莉川先是一愣，还是接过话筒。林子白自己窝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莉川唱完整首歌。
莉川唱歌的样子，他觉得特别好看，他有些醉了，思维依旧清晰，莉川慵懒的嗓音缭绕在房间里，在他脑海里。他甚至笃定地认为，莉川，就是歌里的女子，莉莉安，遥远又让人思念。
散场的时候，范淳找人送林子白和莉川回去，两人坐在后座，车刚开，林子白的头就垂在莉川肩头，他睡着了，酒气冲上来，莉川没有挪动，也没拨开林子白的头。她望向窗外，林子白平稳有律动的呼吸，从她身边传来，很微妙的一刻，她觉得自己脑门发热，心跳加速，可明明车内的空调开得很低。
6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拍摄过后，林子白和莉川又恢复平行状态，直到之前的杂志出来后，林子白全公司上上下下都买了，范淳还特意多买了好几打，打算逢人就发。林子白望着杂志封面上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他深邃坚定的目光，狡黠一笑，和时下的小鲜肉相比，针尖对麦芒。
他倒没有过多沉醉在自身上，而是想起莉川。他拿起手机，想约莉川吃饭，可想起莉川口中的男朋友，又默默放下电话。那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快接近傍晚时分，没想到莉川倒先发来照片。
“杂志出来了，看到了吗？”莉川对这次封面挺满意。
“嗯。”林子白回复简短，便没了下文。
莉川有些纳闷，按理说，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一般都会象征性说句“你拍得不错”，可唯独林子白连句赞美都吝啬得很。
范淳走进办公室，往沙发上一坐，“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请莉川吃顿饭？”
林子白佯装在忙，一句“你看着办”略略带过。
“什么叫我看着办，我还不是替你着急，好不容易有个姑娘入你法眼了。”
“你可别乱说，人家有男朋友的。”林子白说出真话，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对于莉川，他是能克制尽量克制。
“什么男朋友？”范淳惊呼，“莉川她没有男朋友啊。”
“你说什么？”林子白从坐椅上弹起来，“你确定？”
“确定啊，那天拍摄完，我特意问她的助理，她现在就是独身一人啊。”范淳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可她和我说……”
瞬间，林子白恍然大悟，莉川口中的所谓的“男朋友”，不过是个幌子，可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武器。他刚燃起希望，却立马泄气——莉川为什么要骗他，这只说明她对自己压根没兴趣。
可转念一想，至少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了。
林子白开车到莉川工作室楼下，给她发信息：请你吃饭，我在你楼下。他做好一万种被拒绝的准备，可十分钟后，莉川竟然回了：等我一下，就下来。
莉川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和往日随意的风格大不相同。她刚上车，就对林子白说：饭待会再吃，你先陪我去看车吧。
挤地铁好几年，莉川终于有能力给自己买了辆车了。两人来到车行，莉川心情大好，左看右挑，林子白随口问了句：“你驾龄几年了。”没想到莉川回答：“我驾照一早就考了，但现在还不会开车。”林子白一听，拉着莉川离开车行，“以后每周六我教你开车，等什么时候你学会开车了，再来买车。”
莉川没接话，知道真相的林子白决定逗逗她：“我教你开车，你男朋友不会不高兴？”莉川却镇定自若道：“不会。”
林子白没有当面拆穿莉川，只想暗暗较劲：我看你能撑到几时。两人好似在玩一场看不见的游戏，这是头一次，乐在其中。
在去往餐厅的路上，莉川问林子白，“你收到C的邀请了吧？”
C是圈内某著名杂志社的大姐大，上个月杂志社刚刚搬了新址，邀众好友前去庆祝。一般这种场合，在以往，林子白和莉川都对类型的场合都避而远之。
“收到了，你去吗？”林子白反问莉川。
“你呢？”莉川没正面回答。
“我去啊，范淳肯定会拉我去，”林子白赶紧回答，“那你呢？”
“再说吧。”莉川伸了伸懒腰。
“去吧，带上你男朋友。”林子白见缝插针地调侃莉川。
莉川不再做声，把头扭到一边，林子白内心一阵窃喜，他既享受这种拆穿真相的愉悦感，又沉浸在猫捉老鼠的游戏里。
那晚莉川回到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又爬起来打开衣橱，把衣服铺满整张床，她如此一反常态，却浑然不觉。莉川口里的男朋友，不过是她的幌子，也是保护自己的屏障，这一次，她却不能确定了。
7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在C的派对上，各路人马齐聚，人们忙着交换名片，互相介绍认识，男人们谈论股价，投资，女人则聚在一旁，八卦，攀比。林子白和范淳刚逛了一圈，手里就攒了十来张名片。林子白环视了一圈，没发现莉川的影子。可就在他回头时，看到莉川穿这一身白色抹胸小礼服走进来。刹那间，林子白觉得在场的女嘉宾都黯然失色了，他眼里只有莉川。
“哟，这是谁呀，这么漂亮。”C走上前迎接莉川，在C眼里，莉川是个不修边幅却不失个性的摄影师，穿礼服参加派对还是头一次。
看着C和莉川站在一起，一群女嘉宾立马围了上去，把莉川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莉川却心不在焉，眼神游离，她在寻找林子白，直到看到范淳拉着林子白和一堆男士聊天，她才稍微安心。
好久，身边的女伴才散去，莉川长吁一口气，喝了口杯子里的香槟，刚转身，林子白出现在她身后，“今天有点不太一样。”很少称赞女性的林子白，一时语塞。莉川脸有些发烫，两人一阵沉默，谁也没开口。
“对了，你男朋友呢？他不来？”林子白抓着这梗不放。
莉川有些伤神，林子白怎么老提这茬。她优雅地转身，“我去那边看看。”不等林子白开口便转身离去。
派对进行到一半，莉川有些累了，靠在高脚凳上休息片刻，范淳在人群里转了几圈，来到她身边。
“大美女摄影师，一个人？”范淳还是那副嘴脸。
莉川不待见范淳，不太热情地答应。
范淳像是没察觉，几杯酒下肚，脸红彤彤，话也不着边际地乱扯起来，“我这老同学，老林，个性就、就那样，改不了，爱端着，其实心里比谁都热。他什么都好，就是不懂表达自己的感情，一开始他还以为你有男朋友，都不敢追你。老早我就和他说吧，你压根就没男朋友，让他放胆去追。”
原来林子白什么都知道！
不等范淳把话说完，莉川站起来，她突然觉得这场游戏，该结束了。她走到室外，给林子白发了信息：我在门口，有话和你说。
三分钟后，林子白出现在门口，他也待不下去了。
“我要回去了，你送我。”莉川的口气不是请求，而是直接陈述。这正合林子白的意。
两人离开了派对，林子白开车送莉川回家。
“你知道硅谷我凌晨两点是什么样吗？”林子白缓缓地说，他还在硅谷上班的第一年，经常到深夜，“我走出公司，感觉整个世界就我一个人。”
莉川静静听着，“我不知道硅谷凌晨两点什么样，但我知道这城市凌晨五点的模样。”说完，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感觉，仿佛一人独自划着小船，朝着和一大批人相反的方向划行，好不容易看到和自己同一方向的伙伴时的惊喜和欣慰。
车子经过海边，林子白提议下车去海边走走，莉川同意了。
夜晚的海风，有点凉，吹在莉川身上，她有些受不住，林子白赶紧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两人沿着海堤慢慢走。
“为什么要骗我你有男朋友？”林子白鼓起勇气。
“为什么你知道我没有男朋友，还装糊涂？”莉川停下脚步，抬起头，反问林子白。
一时间，林子白接不上话，喉咙有些发紧，莉川的眸子在黑暗里透着光。
“因为，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像我一样喜欢上了你。”
林子白的所有骄傲，在那一刻，都在眼前这个女孩低头，他曾孤独了很久，直到遇到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依伴的念头，心疼她的坚强。
莉川穿着九厘米的高跟鞋，她微微踮起脚尖，吻落在林子白的唇上，“Yes, I do.”莉川眼里有股执着。
林子白大概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进脑海，下一秒，他一把搂住莉川，两人的唇再次慢慢靠近，像失联了一百年之久。
尘世内，气氛热烈，而尘世外，两只放浪于人世的灵魂，因相拥而变得温馨无比。那女子在海滩上，等待着海上的人，等他归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莉莉安。
全文完
写在最后：
《莉莉安》最近经常听的一首歌，这次的写作的灵感也是源于这首歌，在此特附上歌词，希望无论你此时此刻，身处何处，这首歌和这个故事，都能温暖你。
曲/词 宋冬野
她发现孤独的人
准备动身 于是就祷告着黄昏
直到夜里 她转头听见 悲伤的呜咽
一个善良的女子 长发垂肩她已跟随黄昏 来临
翠绿的衣裳在炉火中 化为灰烬 升起火焰 一直烧到黎明
一直到 那女子推开门离去 她自言自语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座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 他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 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