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鸡那一转头的温柔

我一直以为，黑水鸡是比较孤独的鸟。那时候常在翠湖看到它，孤独的一只，在湖中从这面游到那面，又从那面游到这面。有天好不容易看到湖中多了一只黑水鸡，看着它们俩一只从东游过去，一只从西面游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一个错身，它们擦肩而过，互不搭理：没有任何互动，不说打招呼，连打架也不曾，彼此完完全全是陌路。

冬天，湖中有许多海鸥，它们在湖面喧哗、嬉戏、抢食，热闹不已。黑水鸡不为所动，依旧独来独往。有时它会走到停歇了许多海鸥的莲叶上觅食，它对海鸥视若无睹，但走到哪里，哪里的海鸥会自行避让，虽然它不曾作出吓唬的动作。

除了食物，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黑水鸡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不过，在繁殖季，我终于看到了黑水鸡不一样的一面。

黑水鸡带着宝宝们在湖中觅食。通常而言，鸟类的小宝宝都很漂亮，看起来很乖很萌的样子。但黑水鸡的宝宝并不好看：黑色的羽毛，头顶有团红。若是丹顶鹤那样的红就了不得了，但不是，它像是头顶的毛掉得差不多了，露出红色头皮的样子。不过长得再不好看的宝宝，父母也会视为珍宝。

黑水鸡不停地把头伸到水下、莲叶下找寻吃食，每一找到，便伸长了头，递给小黑水鸡。这些吃食有时候是嫩水草，有时候是虫子。小黑水鸡太小了，吃水草还十分笨拙，叼到嘴里又掉出来，黑水鸡就守在一侧，再次把水草叼起来递给它。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小黑水鸡成功吃下去才作罢。小黑水鸡还有点呆笨，不会跟在父母身后，它傻傻地呆在一个地方，黑水鸡越游越远，但一找到吃食，立即展翅从水面又飞又跳地跑过来，把吃食递给它：黑水鸡竟然是连走过来都嫌慢，要赶紧让自己的宝宝吃饱肚子。在黑水鸡如此把吃食送过来，又游远去找吃食数次后，小黑水鸡也懂得要跟在它的身后了。

有一家子黑水鸡有五只小宝宝，养育这五只小宝宝想来不容易。一只小黑水鸡紧紧跟着家长，找到的吃食都进了它的嘴。但家长竟然也知道还有小黑水鸡没有吃到食物，一会之后，再找到吃食就不再喂给身边的小黑水鸡，而是游远一些，去喂其它的小黑水鸡。有只黑水鸡急急忙忙游过来，它嘴里叼着吃食，喂给小黑水鸡后，它带走了两只小黑鸡。它应该是另一位家长，来分担抚育孩子的重任。

有时候，看起来小黑水鸡并没有干什么调皮的事，但黑水鸡会张开嘴，含一含它的头，我以为是在教训小黑水鸡，却又发现，小黑水鸡并没有逃跑，依然紧紧依偎在它身侧，过一会它又含一含小黑水鸡的头，它松开嘴后，小黑水鸡还会扇一扇它又短又秃的翅，恍然明白，它不过是在与小黑水鸡玩耍：这应该是它们表示亲热的一种方式吧。

长大一些的小黑水鸡就会自个觅食了，但黑水鸡每找到什么好吃的，它们还是会赶紧跑过来，黑水鸡把吃食递给小黑水鸡后，它们还会争抢一番。黑水鸡远远地看着，并不干涉，而我却看到了它嘴角的笑意。

鸟会笑吗？还是只是我感觉到它在笑？坐在湖畔的我无法分辨。

更奇怪的是，我看到黑水鸡独来独往从而认为它喜欢孤独时，它是高冷的。当它带着小宝宝在湖中觅食时，我却分明感觉到了它的温暖。甚至，当它回头把吃食递给小宝宝，又或低头看着小宝宝的模样，都感觉到它被安宁和满足的情绪所笼罩，那应该是为父为母的温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