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乐的回忆（玖拾玖）

老张并不是什么都比不过王之平,论起下棋，王之平就难得赢得了老张一回。不过，王之平也是不服气的，他常说老张下棋使的都是野路子，没有章法可循。

他们俩会因一步棋吵好久时间，实在吵得不耐烦了，又会重新开一局，一局没多久，不知为什么又吵了起来。吵就算了，他们两人落棋的声音大，恨不得把棋盘敲出个洞来，仿佛真的是在战场上厮杀一样。

有一回，两人因为下棋没论出输赢还打成了一团，幸而周子先在，及时来劝阻了他们。

周子先本不愿管他们的事，因两个老头下棋时常影响他写东西，每每写到要紧处，隔壁的闹声、敲棋声呼啸而来，让他的灵感尽失。周子先又不能过去发气，只好忍着，忍无可忍时，他过去冲着老张说：“老张，小声些，房顶都让你们给掀起了。”

周子先不会冲着王之平这么说，即便冲着老张说，语气也不敢太冲，甚至还有点儿委屈的样子。

老张与王子平知道打扰到了周子先，尽量地控制着音量，可这样的控制很快在沉思之后彻底失去。

所以，周子先拿他们没有办法，不得不跑到井边去写。

自那日老张与王之平打起来后，周子先以为他们会老死不相往来，可令人意外的是到了饭点，老张依旧会提着竹篮来给王之平送饭，王之平也不曾拒绝。

吃完饭的王之平，摸了摸嘴，顺手抽出两根烟，自己点上一根，递给老张一根，老张欣然接着，打架的事就算了结了。

老张临走，王之平叫住他说：“老张，这还有些好烟，你拿去吧，我学生寄的。”

这时候老张就要推辞一番，说什么也不肯接，王之平知道他假客气，一把硬塞在他的竹篮里。老张这才作罢。

王之平很少进油茶村来，怕人们对他说三道四。可事实上，油茶村的人压根不知道他之前的事情。

王之平只进油茶村两次，两次都是去找秋奶奶聊天，聊的也不过是从前的旧事。在秋奶奶面前，王之平从不卖弄学问，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安安静静地聊着，想到什么就说点儿什么，也不怕说错话，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话，若是想不到什么话说，就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王之平这一坐，必要等鸡鸭回圈了才要走，秋奶奶留他吃饭，他便说：“我去老张家吃，不麻烦你了，我再坐会儿吧！老张栓好了牛，他会来叫我的。”

这段时间，小乐痴迷上了画画，他跟着周子先在学，每天不是在田野间，就是在山上，王之平来了家，他也不知道。

有一回，他背着画板回家时正好撞着王之平离开。王之平指着小乐对秋奶奶说：“这就是你那孙子吧？”

秋奶奶笑着点头说：“是，他叫小乐。”

王之平扶着小乐肩膀说：“小乐么？这孩子写得一手好字呢！不错，真不错！”

秋奶奶听了他的夸奖，笑得合不拢嘴。

小乐不喜欢王之平的夸奖，或者说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