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过脸颊（4）离家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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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家求学
初中三年后的那个假期，暂时没有了学业上的负担，袁艳全心全意地料理着家里家外的诸多事务，尽量在去省城上学之前，帮着父母多做一点，尤其是妹妹袁香儿。
整个假期她都在时刻督促着妹妹完成假期作业，还将小学课程中的重点一一写在了笔记本上，本子的扉页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字，“当下不是永远，自己才是将来！”袁艳希望妹妹能够在学业上奋发进取，脱离这个山沟沟，去过上如山外那些“传说”中的姑娘过的日子。
只是她不知道，妹妹在看过了她写在初中笔记本扉页上的话之后，从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一路跟随着姐姐的步伐，奋力奔跑在前进的路上，最终达成心愿，这都是后话了。
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袁艳给妹妹袁香儿提前教授了新学期的课程，为母亲缝了一件夹棉的马甲，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庭原因总是吃不上口热饭，如今年纪大了，受损的肠胃时常痉挛。好多次，袁艳看见母亲一手使劲压着腹部，另一只手还在继续做着活。
她给父亲做了一双鞋底很厚的布鞋，农村的夜里寒气很重，父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下地了，走在满是寒露的土地上，脚底一定很冷吧。
看着墙上的日历被一页一页撕去，离开的日子还是来临了。
袁艳收拾好行李，一个蓝白条纹的编织袋，装着她要带走的所有东西，衣服、书本等等，母亲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一直没有进屋。
只有妹妹袁香儿跟前跟后，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些许闲话，什么去了省城记得给她买那种很甜很甜的糖，记得把课本留好给她。平时没觉得妹妹话多，此刻怎么呱噪的像个麻雀？
袁艳皱着眉头，有点烦躁。母亲握着双手走进了屋里，缓声问道，“艳子，都，都收拾好了吗？”“嗯，娘，都好了。”
她抬头，看着母亲，缕缕白发早几年就爬上了她的头发，占据了原本乌黑的位置。风吹日晒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此刻那些皱纹似乎在提醒着袁艳，自己的学习机会是如何的得来不易。
“娘，我要走了，晚了，怕赶不上班车了。”袁艳两只手紧紧握着编织袋的提手，手心里满是黏腻的汗水，想对母亲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努力蹦出口的是“我，要走了。”
母亲伸手想要帮她提着略微有些重量的编织袋，袁香儿忽然上前挽住了母亲伸出的胳膊，“娘，我们送姐去坐班车吧。看您，姐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是说好半个月回来一次吗？毕竟省城那么远，总是来回，时间都花在了路上，还不如让姐在学校多看几页书呢。”
袁香儿朝着姐姐眨眨眼睛，努努嘴，“你说是不，姐？”袁艳从愣神中慌忙回过神来，连连回答，“是啊，是啊，娘，我只是去上学，过几天就回来看您和爹，还有香儿。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母亲在俩姐妹略带着笑闹的对话中，逐渐释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摞纸币露了出来，“这些你带在身上，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的时候，不要太亏着自己，也不要欠别人的情。”说着，将布包重新包好，塞在了袁艳随着背着的书包里。
泪水充盈了袁艳的眼睛，钱，对于他们这个家是个稀缺物品，偶尔见着一个两个的一角钢蹦，都能让她和妹妹高兴许久，如今自己要揣着这么一笔“巨款”，独自出门，责任何其巨大。“娘，我记住了，您放心。”
从家到村外的车站有一段距离，袁艳和袁香儿一同提着那个编织袋，母亲走在她们身后，袁艳不敢回头去看母亲，怕自己忍不住会哭，会不想去上学，她想留在家里，她不想母亲因过度操劳而快速老去。
只是，眼下只有努力上学，才能改变生活的现状，才能让母亲过上轻松一点的生活。袁艳深知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不能放下，更不能放弃，身后母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灼热、温暖。
小路的尽头就是车站，一根孤零零的灰色杆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班车的起始地点，这一站的站名，以及首、末班车的时间。母亲望着班车来的方向，一言不发，两只手捏在一起，来回揉搓着。妹妹搂着袁艳的胳膊，很紧很紧。
小路尽头的大树，干枯的树干在天空里支棱着，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努力想要挣脱大地束缚。一个略微驼背的身影静静地立在欲断未断的树枝下，一片发黄干枯的树叶在风中摇摆，迟迟不愿露出去意。
不多一会儿，远处尘土飞扬，一辆方头方脸的车子携带着滚滚尘土，灰白色的车身，土黄色的条纹，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了她们面前。“扑哧～嘭”，车门打开了，袁艳扭头，伸手在袁香儿的脸上轻轻捏了捏，“你要听娘的话，多帮娘干点活。”说完，转身，面对母亲，“娘，我走了。”说完，提着硕大的编织袋上了车。
坐在窗户边的座位上，袁艳透过水印斑驳的窗玻璃，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前的背包，一只手冲着车下的亲人，使劲挥着手。
车子关上门，在发动机的轰鸣下，车轮缓缓滚动向前，摇摇晃晃，逐渐远离。袁艳不敢回头去看母亲和妹妹，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落在了衣襟上。很久以后，袁艳才知道，那一天她走后，母亲一夜未眠，第二天煮饭时甚至忘记了生火。
去省城路上需要五个小时，如果天气不好，遇上下雨下雪，时间会更长。
这是第一次一个人独自一人出远门，在母亲眼里，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包括在大多数村里人的眼里，能去省城上高中，是很多孩子终身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自身或者家庭的困顿。而省城在袁艳眼里，是一个位于大山之后的所在，闪着神秘的光芒，有着绚烂的色彩。
在这里，她将开启自己新的篇章，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带给她的冲击，前所未有，如何在生活的洪流中找到自己，成了袁艳将要面对的新课题。
但愿保有初心，但愿不要迷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