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红楼〈二十〉

      2019年1月4日    星期五      雨加雪

重拾红楼〈二十〉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上回说到宝玉正在黛玉房中以“耗子精”编排黛玉，正好宝钗撞来，宝钗也讥讽宝玉元宵不知“绿蜡”之典。

三人正说笑间，听到宝玉房中传来叫嚷声，宝玉知是李嬷嬷又在排场袭人，于是压着性子回到自己房中。

一进门就听李嬷嬷正在夹枪带棒地数落袭人，骂她是“忘了本的小娼妇”“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最后竟说要拉出去“配小子”，气得袭人嘤嘤直哭。

宝玉上前帮袭人分辨几句，李嬷嬷更是气得连哭带骂，因为是自己的奶妈，宝玉也不好责备她。这也助长了李嬷嬷“奴大欺主”的脾气。

宝钗和黛玉上前劝她两句，李嬷嬷就把“当日吃茶，茜雪出去，与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清。”

还好凤姐在上房打完牌，听到这边喧嚷，她知道因李嬷嬷输了钱，在宝玉这边找人出气，于是过来三言两语就把李嬷嬷连哄带劝地拉到她房里喝酒去了。宝钗和黛玉跟在后面直拍手笑：“亏得这一阵风来，把这老婆子给撮了去。”

宝玉看了叹一句：“昨儿不知那位姑娘得罪了他，上在他账上。”晴雯听了老大不高兴，嫌宝玉怪罪到其他人头上。

袭人连忙哭着拦住宝玉，叫他不要因为自己既得罪了李嬷嬷，又连带着得罪了房里的其他丫头。

宝玉只能劝她不要为这些没要紧的事生气，袭人冷笑道：“要为这些事生气，这屋里一刻也站不得了。”言语间，袭人哭着数次强调“我们”两个字，重点突出她和宝玉的关系不一般。从这些文字里，我觉得袭人表面看着软弱、贤惠，其实暗地里满满的都是心机。她利用宝玉多情、心软的性格，把宝玉紧紧地抓在手里。

宝玉上贾母处吃完晚饭回来，见袭人已睡，房中其他丫头都已出去打牌，唯有麝月一人留在外间值守。宝玉细问，方知她是看袭人病着，大家难得在过年时节玩一下，自己主动担起了这值班的事。

宝玉见麝月贤惠如袭人，就主动陪她聊天。因无事可做，他就拿上篦子给麝月篦上了头。这个做法很宝玉。

恰逢晴雯回来取钱，看到他俩如此，晴雯冷笑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就上头了！”当她听到宝玉背后说她“磨牙”的时候，连忙返回责问，并不依不饶地说“你们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我都知道……”。这里写得也很晴雯。

第二天宝玉见袭人已经好多了，于是没事逛到薛姨妈这边来。

刚好这天贾环因为私塾放年假，没事跑到宝钗处，和宝钗的丫头莺儿赶围棋玩。因为输了几个钱，就耍赖起来，莺儿自是不肯让。宝钗责备了莺儿几句，受了委屈的莺儿，取笑贾环小肚鸡肠，并搬出宝玉压他，说宝玉不但不赖账，而且每次把赢的钱，都分给下人。

贾环本身就因是庶出不受人待见，今又早莺儿数落，自是委屈地哭了。

正在宝钗责骂莺儿，劝说贾环的时候，宝玉来了。当宝玉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向来眼中只有女儿尊贵，男人皆是浊物的宝玉，不由得责备了几句贾环，让他这里不好玩，就上其他地方玩去。

贾环回家和母亲赵姨娘哭诉自己遭莺儿欺负，又被宝玉撵的事儿，那赵姨娘气得直骂他：“谁叫你上高台攀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顽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

恰巧凤姐从这里路过，这些话全听在耳内，于是凤姐就接上话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他现在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

凤姐叫出贾环，一边命人取钱给贾环玩，一边借着数落贾环，敲赵姨娘的头：“你不听我的话，反叫这些人教的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着坏心，还只管怨人家偏心。”伶牙俐齿的凤姐，三言两语就弹得赵姨娘一点也不敢吭声。

这一回中通过凤姐三言两语劝走李嬷嬷，简单几句话就把赵姨娘的妒意压住，除了她的身份地位自有的优越感，也显示了她处理事情的能力，以及极高的情商和智慧。

同时也写出了李嬷嬷、赵姨娘、贾环等，身份卑微的人的不屈和抗争，同时也写出了他们在封建等级制度下的辛酸和无奈！

话说宝玉打发走了贾环，正欲和宝钗闲聊，此时有人来说“史大姑娘来了”，于是俩人一同赶往贾母处。

他们一到，只见史湘云在大笑大说，黛玉也在这里。当黛玉得知宝玉从宝钗处来，醋意顿生：“我说呢，亏在那里绊住，不然早就飞来了。”当宝玉笑着说“只许同你顽，替你解闷儿”的话，黛玉气得立马走人。

宝玉连忙跟过来解释，劝黛玉不要生闷气，作践坏了身子，而黛玉却说：“我作践坏了身子，我死，与你何干！”宝玉也气得说若是这样闹“倒不如死了干净”。俩人正闹着，宝钗却说“史大妹妹正等着你呢！”，借机拖走了宝玉，这边黛玉更是气得抽抽噎噎地哭上了。

宝玉回来后见此情形，知道一时劝解不住，只得“打叠起千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而黛玉却拿“横竖如今有人和你顽了”，“死活凭我去吧”来怼他。

于是宝玉拿出了“亲不间疏，先不僭后”的道理劝慰她，而黛玉说出了“我只是为了我的心”，宝玉忙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

每次看到这里，总会让我泪目。感动于宝黛之间这份纯真的感情，虽然俩人经常闹别扭，但所有的“闹”，都是因为“爱”，所幸俩人都懂。

非常喜欢曹公对少男少女间恋爱的写作手法，朦朦胧胧、欲说还羞，所有的爱意都在眉眼间，从不说“爱”字，却是所有的细胞都充满了“爱”！

这一回有好几处非常值得的看点。凤借三言两语拉走倚老卖老的李嬷嬷，借贾环弹压赵姨娘。宝钗为李嬷嬷力劝宝玉，安慰贾环，责备莺儿。最精彩的是宝玉和黛玉闹别扭，最后都说出“我为的是我的心”。还有宝玉宽慰袭人，为麝月篦头，晴雯冷眼取笑等。

曹公用笔墨通过细致的描写，使每个人物的音容笑貌跃然纸上，让我们在文字间闻其声，见其人。

此回的最后，利用黛玉取笑湘云“二”“爱”不分，通过俩人之间的逗趣，突出了史湘云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写出了林黛玉的“谑娇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