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生活
说实话,我已经慢慢习惯上现在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我爱上了这种生活,无法自拔。
不不,与冠状病毒无关,冠状病毒只是引发这种生活的一个诱因,我不可能会喜欢这种病毒的,抑或说我对它简直是深恶痛绝。
对,我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一直与大家在同一边的,免得遭受不必要的喷溅。在撇清关系之后,我才敢说,我喜欢现在大家都活在口罩之下的日子。
在这之前,我极度自卑,每天都活在被人歧视的阴暗之中。我非常羡慕有些人,他们一出生就拥有一副人见人爱的美丽面孔,在这个何时何地都看脸的时代,能海阔天空,来去自如。
与此相反,我这样一个小时候曾一度被嘲笑成“丑八怪”的人,想方设法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可又偏偏穷困缠身,月光数年。我往往在踮起脚尖窥探希望的同时,头上又顶着低矮的天花板,唯有在欲望与痛苦之间挣扎,回环往复。
我是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感情生活除了悲苦的暗恋,一片空白。我亲手撮合好几对情侣,而这些男主角都是我的暗恋对象。并非我不愿努力,而是因为我的长相过于平凡,他们只当我是兄弟,我只好口是心非,怀着祝福的心思,成人之美。
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人们都戴上了口罩,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长相,看不出彼此的妆容,我竟感觉身心如释重负。
在口罩之下,我如沐春风。以往公司都要求我们化妆上班,违者都需要扣钱处理,而现在可以不必担心这一点了,至少主管在每天上班时候都免去检查妆容这一步。我不需要花费精力去修整我的妆容,不需要纠结搭配什么款式的衣服,我理直气壮地穿上防护装备上班,没有人认得我是谁,没有谁在乎我的脸面,只要我看上去安全就好。
在大家都在赞扬白衣天使的时候,我们也是冒险在一线上班,服务广大群众。我们每天都需要接触大量客人,不敢想象哪个口罩之下会是一个可怕的感染者。不过幸运的是,现在移动网络和智能手机发达,现在现金已经很少使用了,这样可以减少传染病的传播。
我们穿不起防护服,但如果把防护服换成雨衣的话,我们还是能应付得来的。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工作中,一位同事的打趣,笑称我们是雨衣天使,大家的气氛便随之活跃起来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一位男顾客在付钱的时候突然对我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位温润的公子。
我受宠若惊,不知所措,他这句话听起来实在荒谬,隔着口罩能看出多好看呢?但是,我还是欣喜无比,纵使是谎言,我也接受,因为这是我听过的最感动的赞词。
过了好几秒,我才注意到他停在半空拿着手机的手,“谢谢……”我笑着回应他,立刻拿起扫描器对准他手机里的二维码。打包他的商品递给他,“欢迎您下次光临!”——同样的话,我每天都要重复许多遍,可这一次我是心花怒放地说出来。
我希望第二天还能见到他,于是我在下班的时候,私自从他支付入账的会员卡里查找到他的信息,偷偷拍下来。
原来他就住在我家旁边的那个小区,心里一阵窃喜。离开超市以后,我挂着小肩包,走着熟悉的道路回家,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走到另一个小区去了。
图 / 燃星夜色已深,那个小区入口跟其他小区一样,同样设置了测温的关卡,我在附近徘徊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测温处有个人对我投以怀疑的眼光,我才决定原路返回。
可是,才走了几步肩膀就被路人碰了一下,我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我正想看清楚那个人时,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我再摸摸肩膀,糟了,小肩包没了!
“来人啊,抢劫啊!”我隔着口罩大喊。
在橘黄色的街灯下,所有路人都看向我,可我看见的都是一张又一张蓝白色的长方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究竟哪个才是抢包的人?
我把口罩脱下来,手指前方大喊:“跑那边了,那个抢劫的,就在那边!”
那些长方块陆续往我前方看去,可那个方向根本看不到逃跑的身影。
这难道就是我的新生活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