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鸥上演活剧时当观众

我在大观楼刚刚看到珍珠金合欢时，接到张师的电话。他要去南园拍大翠，问我去不去。

早就知道有个地方名为南园，在许多拍鸟的人口中大名鼎鼎，却从没有去过，因不知道它在哪里。于是说我也去看一看，一来它离大观楼不远，二来看看南园什么样子也挺好。

去到南园，发现这里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竟是个比较精致的庭院，在昆明算是难得的有几分江南庭院味道的园子。它就在大观公园的对面，正在搞基建，准备搭一座桥，把大观公园和南园连接起来。桥已建好，但路尚未修通。

南园有个亭子，亭外是片水域，拍鸟的人在那里支起了长枪短炮，拍大翠。我依稀能看到大翠站在岸边的柳树上，它离我太远，无法看清楚。但我已欢喜：水面不仅仅有许多海鸥，不远处的沼泽滩上还有许多鹭：白鹭、池鹭、夜鹭、苍鹭，再没有在昆明的哪个地方见过这么齐全的鹭，偶尔，鹰还会飞来巡视一圈。

但它们离我较远，我能够捕捉进镜头的画面，是海鸥。海鸥是昆明的常居客，从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开始，每个冬天它们都在盘龙江、翠湖、滇池等等水域捕食。但这许多年了，我见到的海鸥进食也不过是它们吃鸥粮的样子。而在南园，可以近距离欣赏它们捕捉泥鳅的画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海鸥的嘴里衔有泥鳅。

海鸥捉泥鳅，通常先瞅准目标，然后原地起飞，离水面几十公分后立即调转方向，头朝下扎进水里，很快，它钻出水面。它并不是每次俯冲都能够捕捉到泥鳅，有时会捉到蟮鱼，也有时会衔起一根水草，当然也有的时候，它一无所获。

捉泥鳅绝对是个技术活，但更大难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劳动果实。泥鳅是活物，被海鸥细长的嘴叼住后总是要想法挣脱，何况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它必然拼尽了全力，但这仅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每当一只海鸥俯冲入水时，周围总有其它海鸥严阵以待，当那只成功捕捉到泥鳅的海鸥刚刚浮出水面的瞬间，它们群起攻之：去抢夺胜利果实。有的海鸥被这一惊吓，泥鳅便从嘴中掉落，立即就有海鸥抢起泥鳅，一个转身便飞离战场。但这并不是结束，会有海鸥马上飞去追击。于是总能看到一只海鸥嘴里衔着泥鳅飞在前面，三、四只海鸥紧紧跟在后面飞过，有时它们越飞越远，有时，它们绕一圈又回来了。至于那条泥鳅究竟被谁吃进了肚，对于坐在亭子中观看的我而言并不重要。有趣的是，我在亭子外捡到一条泥鳅，那泥鳅非常肥大，还扭动着身子。想来是海鸥抢夺时掉下来，它们也就不去理会了。

有时，海鸥会捉到蟮鱼。它们立即就衔着飞走，想来是找个地方慢慢品尝去了。而有时，捕捉到的蟮鱼又长又肥，它们会直接放弃。只是那么多的海鸥，这只上去啄一嘴离开，那只上去啄一嘴扭头不再理会，正在我猜想那条可怜的蟮鱼不知是否还能活命时，本已翻肚皮的它在海鸥都不再关注时，悄悄地翻过身来，潜入深处，然后消失不见。

海鸥是活泼的性子，见别的海鸥捕捉到了泥鳅要叫，被抢了吃食也要叫，便是没事，也要叫，总之就是叫个不停，它们一面叫唤，一面争斗、抢夺、闪避、钻空子、偷冷饱、逃离、追击……上演一幕幕关于争夺食物的活剧，又热闹又好看。

更有趣的是，它们一面是竞争对手，一面又是战友，比如它们会一起去抢夺白鹭捉到的泥鳅，也会一起去驱赶老鹰，把对待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的不同态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且它们是有情感表达的。有只海鸥捉到的泥鳅在同伴抢夺的过程中溜走了，它大约十分气愤了，紧紧咬住同伴的脚掌，同伴只能扑闪着翅膀往前游。大约那只海鸥消了气，这才放开同伴的脚掌。也有的海鸥，钻出水面时嘴里空空，原来在一旁准备哄抢的海鸥便略略游开了，那只海鸥便有些尴尬和失意的神情，我暗暗想，莫非它们宁可被同伴围追堵截，也不愿意一无所获？还有只海鸥，叼了只泥鳅到亭子外来吃，大约它是新手，泥鳅又太肥硕，好一会它都无法把那条扭来动去的泥鳅吃进肚。这时一只海鸥发现了它，悄悄过来把泥鳅衔起就飞走，亭外只余与泥鳅奋战了好一会的海鸥，这时，它的无奈和遗憾简直一目了然。也有的海鸥非常机灵，也可能是捕捉到的泥鳅比较小，在刚出水面时就看到泥鳅已被它吞咽了，这时围观在一旁的海鸥就散开，它则露出一副傲骄的模样。

如此看海鸥，一个下午怎么够。可是天色已暗，守拍大翠的张师和支放了长枪大炮的人都离开了，亭子外只余来喂海鸥的孩子和老人。我也站起来离开，虽觉不舍，却又心满意足。